夜幕下的仰光大金塔
车子拐了一个大弯,车里正在高谈阔论的外国游客们齐刷刷地静默了,像是有人同时捂住了他们的嘴—仰光大金塔宛如一座金色的山峰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们眼前。这样的美来得太过突然,太过震撼,以至于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当时我们正在从机场开往仰光市区的途中,一路上楼旧路破,乏善可陈,深沉的暮色中整座城市黯淡无光。就在此时,大金塔如一个神迹般出现,在星空下发出令人晕眩的金光。我们的车子从大金塔西门前那对造型独特的巨狮脚下经过,夜色中它们益发显得威风凛凛,仿佛大金塔的守护神。我和铭基趴在玻璃窗上仰望着它们啧啧惊叹,差一点儿把脖子都仰断了—那时我们还不敢确定这庞然大物究竟是不是狮子,只好满怀着敬畏之心称其为“神兽”……
这第一印象实在太过奇幻瑰丽震慑人心,第二天起床后想起仍觉得不可思议疑为梦境。而推开旅馆的大门,呈现在猛烈日光之下的又是另一个古老的梦境:男人们穿着长裙般的罗衣姿态优雅地四处走动,女人们的脸上敷着厚厚的树皮粉(thanaka)仿佛戴上了白色面具,老人们缓缓咀嚼槟榔,红色的汁液溢满唇边……“这就是缅甸了,和你所知道的任何地方都十分不同。”你仍然有可能如吉卜林一般体验缅甸—近半个世纪以来的军事独裁统治,给了它一种宛如冻结在时间里的气氛。
尽管同为东南亚国家,从泰国来到缅甸却像是走向另一个世界。我和铭基都很享受泰国的舒适与现代,可也正因为它太过西化,有时难免令人感觉无聊。人心真是刁钻难懂,久居温室竟开始想念旷野的烈风。缅甸在我们最浑浑噩噩的时候出现,就像灰蒙蒙天空里忽然划过一道金色的闪电。看着人们从篮子中拿出铝制的饭盒,把被咖喱汁浸透的米饭倒在撕下的报纸上,听着茶馆里嘈杂的笑声和一个字也听不懂的对话,闻着集市里刺鼻的大蒜、鱼干、汗水、灰尘、烟草、茴香等等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我能感觉到自己原本麻木的感官正在逐渐苏醒过来。
或许缅甸人也会向往泰国的豪华商场和精彩夜生活吧,我们总是着迷于自己不懂得或得不到的东西。
在旅馆附近以及唐人街一带,仰光呈现出它最为活泼灵动的一面。小商贩们用自己的摊位占领了人行道的每一寸路面,叫卖各种蔬菜、水果、鱼虾、药材、佛教海报、盗版光碟、过期的《国家地理》杂志和昂山父女的照片;皮肤黝黑的印度人蹲在油锅前搅拌着三角形的samosa,年轻的女孩儿们挥舞着塑料袋在剖开的榴莲和大树菠萝上驱赶苍蝇;马路旁的茶馆里,男人们在矮脚凳上屈膝而坐,他们的腿整齐地盘在不同颜色的罗衣之下,仿佛一群正在开屏的孔雀。浑身脏兮兮的服务男孩儿在桌椅间穿梭,不时大声向厨房吼出顾客的order;唐人街有无数简陋的餐厅在店前烧烤食物,整条街都被笼罩在浓浓的烟雾和大蒜气味中,当地人围绕着及膝高的摇摇晃晃的塑料桌子一边喝酒一边谈笑,头上横七竖八的电线杆上停满了鸽子;街边的小吃摊种类繁多,除了看上去简陋但其实很美味的汤粉、拌粉、糯米甜食、甩粑、香蕉布丁、炸虾饼之外,还有令人望而生畏的炸蟋蟀、煎甲虫以及种种可疑的不明煎炸物体……
其中最令我着迷的当属街边常见的一档小吃—“缅甸卤煮”(我自己瞎命名的),它的内容和形式都像极了老北京的卤煮,不同之处在于摊主会先将那些小肠、肺头、猪肚、猪耳、猪头肉之类切成薄片串在签子上再放进汤卤里煮,顾客吃的时候自己从锅里挑签子,蘸上酱料送入口中—这又好似四川的麻辣烫。卫生条件看起来实在堪忧,可是本来就爱吃卤煮火烧的我宁可拉肚子也不会放过品尝“缅甸卤煮”的机会……一尝之下,虽然滋味无法媲美“小肠陈”,不过本来就是粗糙东西,那厚而不腻的满口脂香已经足以慰藉异乡的流人。结过账刚想走人,摊主示意我们每人再拿两串—“送你们的!”他笑眯眯地比手画脚。
卖山竹的漂亮姑娘有着同样强大的身体语言表现力,她不谙半句英文,却爽爽利利地和我们做成了买卖。末了还多拿出两个大山竹塞进我们的塑料袋里,她的手势我们完全看得明白:“送你们的!下次还来我这儿买啊!”
几串免费卤煮,几个免费山竹,在缅甸时不时就会收获此类小“礼物”。有时我也会希望自己心思天真,如此便可以把这些通通理解为缅甸人的热忱,然而内心深处还有另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你们付的本来就是外国游客的价钱!被人宰了还瞎感动……”不过,虽然这是实情,我还是能从日常交往中觉察到缅甸人天性的正直淳厚。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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