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脖儿短,立春过去没几天就暖和起来。春日里雨水多得屋檐吊线线,一直到邱满子家的泥窑重新点火,天景儿才晴得豁亮了,但是村巷里和海滩上仍弥漫着一层白气。
邱满子躺在床上睡回笼觉的样子,让胖丫好一阵窃笑。她倚在门口最先看见的是邱满子浑圆健壮的脖子,红红的睡出细汗,胖丫的胖脸上就红红地泛起了好看的霞色。胖丫亲昵地喊一声,日头照腚啦,起呀!邱满子翻翻身,又不动了。胖丫走过去,粉团似的脸蛋贴近他,拿手揪住邱满子的耳朵,就彻底将他拽醒了。邱满子揉揉干涩的眼窝,便看见胖丫围着红溜溜的头巾朝他笑。她的衣扣没系全,两只鼓绷绷的奶子顶住了他的胸脯,就像两只狮子狗活脱脱往外拱。邱满子朝她圆滚滚的屁股拧一把,这傻样的,又想哥哥啦?胖丫噘起嘴巴说,俺想人家人家不想俺,见了镇上的洋妹子就迈不动步!邱满子不喜欢胖丫野里野气的模样,便岔开话头说,你咋知道俺回家啦?胖丫坐下来拿手指漫不经心地捋着头发,俺爹说你家点窑火,你能不来吗?你个喂不亲的狼,回来也不去看看俺,官不大,架子不小!邱满子就越发没了谈话的兴致。他们是由父母口头定了亲的。邱满子由泥窑工摇身一变成了乡政府的招聘干部,虽说乡报道员不算啥官位,但整日在乡政府晃来晃去大小也算个人物。特别是他撰写的关于乡里引进外资的报道在市委党报发表后,引起不小的反响,邱满子觉得自己行了,能把雪莲湾这么大的一个村镇大事小情诉诸笔端,就知足了。这原是一双烧窑的手。起初他觉得胖丫还行,尽管她走路时能将地面夯得微微颤动,敢跟爷们儿家在海滩上摔跤,但心眼还是蛮好的。他知道胖丫从心底里喜欢自己,邱满子写稿时戴的那副金丝眼镜就是她织网挣钱给他买的。现在邱满子写稿时一直戴着这副眼镜,可他对胖丫的感情却渐渐地淡了。但立马将胖丫甩了,邱满子又没这个勇气,胖丫的父亲邱洪生是村支书,邱满子被乡里招聘是邱洪生一手推出去的,而且邱满子与邱支书确实关系不错,爷俩儿到一块儿有说有笑,喝上两壶酒就没大没小地抱成一团摔跤。他怕别人骂他忘恩负义,心里左右为难寻不来个万全之策,羊屙屎似的拖着,日子就像昏迷过去了一样。胖丫眼里有了喜欢的人影,话就没完没了,她又说,俺爹叫俺捎口信呢。邱满子问,啥事?他老又馋酒了吧?胖丫瞪他一眼,哼,他馋酒也不会求你!邱满子笑说,他拉俺喝酒可以动公款,懂吗?胖丫恼了,骂他,少你x装大尾巴狼,没良心的,你照照镜子哪儿像吃笔墨饭的官人?邱满子见她气,心里就格外快活,趴在炕沿笑得像吃奶。
邱满子说,俺要去海边泥窑啦。
俺也跟你去!胖丫说,俺爹过会儿也去。
邱满子问,你骑车子来了吗?
胖丫说,没有,你驮着俺。
俺驮不动,贼沉的。
那俺驮你!胖丫说着,生出许多甜蜜。
邱满子穿好衣服,洗了脸:背着手大模大样地走到门口,推出自行车递给胖丫。胖丫接过车抬腿骑上去,邱满子就毫不客气地坐到后车架上。胖丫突然感到他的身子很轻,像团棉花。出了村巷路颠起来,邱满子发现海滩一片驳杂,泥路上的蛤蜊皮子铺出一派气势浑然的灰青。雨后的潮气慢慢淡了,他能看见老河口东侧太极地上父亲的泥窑了,泥窑像座土堡挺在那里,有点像日本鬼子的炮楼。
邱满子让胖丫在离泥窑不远的太极地停下来,愣神儿似的望着太极地吸烟。邱满子知道邱家祖上并不是烧窑的,父亲跟他说过,邱家老祖是从山东枣庄那边挪过来的。到了雪莲湾后曾有一支在朝廷做大官,官至直隶副总督办,门庭显赫。那官人回家祭祖发现太极地上的祖坟离海太近而且几近破旧,就在西河铺跑马圈了一片良田重修茔地。迁坟关系着一族人的命运,所以声势浩大。开墓穴时挖出一条浅地河,是在棺木底下,抬出棺材之后,坟窟窿里就冒黑水,黑水恣肆横流跑得满滩都是,太极地的黑泥也就与别处不同了。不过几年,邱家就败了。邱家先人请来风水先生踏看,说这老坟地是头等风水宝地必定代代出官的。族人后悔着又想将坟地迁回来,风水先生说没用了,唯一有个破法就是在浅地河喷口处建一座泥窑,将邪气镇住。泥窑建起来,邱家便成了泥匠世家,烧泥壶、泥碗、泥盘子卖,谋了生路也有了名声,可就是代代不出官了。到了邱满子这辈儿,父亲请风水先生看了,说又该出官了,便卖泥壶供邱满子上到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父亲的心劲就灰了,泥窑也懒得烧,弄条破船在海上捕鱼。邱满子读书读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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