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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上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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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1-04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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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羊马庄的媳妇嘴巴臊,羊马庄的姑娘秧歌扭得好。
    麦收的一个上午,尧志邦骑着自行车回家,有幸在路上碰到了村里的秧歌队。刚下过一场饱垧雨,地面儿有点潮湿,路边黄熟的麦秆也是湿淡淡的。跳到路上的青蛙,听见锣鼓响,没命地往河沟里蹦蹿。他呼啦着漂白褂子看姑娘们扭秧歌,姑娘们手里舞动的红绸子跟她们的嘴唇一样鲜艳。不知是哪家姑娘装扮成跑驴儿,颠到兴头儿上还要在路上烟笼雾罩地打个滚儿,狐狐地丢给男人们一个媚眼。
    年不年节不节的,怎么扭起了秧歌?尧志邦心里正嘀咕着,就听见身旁的孙大嫂踮着脚尖儿喊:“快看啊,过来啦!”尧志邦顺着村人的视线看去,石渣铺成的村路上,几辆小麦收割机隆隆地开了过来,带着一阵风,风被阳光晒得热烫。老头手一挥,锣鼓齐鸣,姑娘们的大秧歌就扭动起来。尧志邦明白了,是用秧歌队拦截收割机呢。年景旺哩,麦子把阳光吃掉了,就如潮湿的热气被人的身体吸掉一样。尧志邦攥车把儿的手掌潮湿了。天刚放晴,盼着眼睛遥望六月的平原,阳光照耀着平坦的原野,光影像薄纱浸浸地流着。
    麦田里有人放开嗓子吆喝着:吃大饼喽——
    这声吆喝勾起尧志邦肚里的馋虫子。每年割麦时吃大饼都格外香。吆喝声时断时续,好像跟远处的熟人亲热地打着招呼。铺天盖地的麦浪呈扇状,泛着迷幻的金黄色,看在肉眼里就是银白色的了。无边的酷暑,像个雾团子,一浪一浪在平原上滚动着,跳跃着。土腥气和麦香从麦垄里融融漫卷开来,随那锣鼓声缓缓飘到村巷里去。
    收割机被截住了。车里有邻村的领车人;领车的小伙子把脑袋伸出来,笑着作揖:“羊马庄的大姐大嫂们,你们就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孙大嫂半裸着上身,抱着吃奶的孩子喊:“车里的光脸犊子听着,今儿个,你小子的屁也是香的!”
    领车人咧咧嘴:“瞧,谁说羊马庄的娘儿们嘴巴臊?那位大嫂多会说话。”
    孙大嫂笑着说:“那你就下车吧!只要把我们村的麦子收了,不会亏待你们的!”
    一个河南口音的老司机说:“光耍嘴皮子不行,你们拿啥招待我们?”
    领队的那个老头喊:“要酒,有好酒;要肉,有好肉!”
    “我们要好肉!好肉!哈哈!”领车的男人探出脑袋嚷:“你们舍得把好姑娘献出来吗?”
    孙大嫂把奶头从孩子嘴里拔出来:“啊,胃口不小哇,那得先把你家伙掏出来,给我们亮亮相!”
    领车人吓得缩回脑袋。
    一阵哄笑之后,那个老头一抖手里的小彩旗:“姑娘们,扭起来!”于是,秧歌就重新扭动起来。跑驴儿竟然滚动在汽车前的轱辘底下。姑娘们的额头上甩着亮亮的汗珠子。姑娘的脸被红绸包裹着,红色被麦香浸着,那红色就显得有几分温柔了。孙大嫂悄悄对姑娘们说:“这帮龟儿子啥时下车,就啥时停!”
    尧志邦笑着站了一会儿,心里感叹徐家主人手腕的高明。挤在密麻麻的人群里,他竟然看见弟弟土豆牵着花色奶牛在看热闹。窝在土豆鼻洼处的一挂清鼻涕,闪闪发亮。他朝弟弟喊了两声,土豆还是没搭理哥哥。他在心里骂着:“这个傻东西!”弟弟除了呵呵地傻笑就是呆看,奶牛的犄角朝他的屁股一拱一拱。弟弟并不是一生下来就傻了的,那一年,土豆从床上摔到地炉子上,摔成脑中风,到乡卫生站抽骨髓,病好了,人却傻了。尧志邦很喜欢这个傻弟弟,同时预感到自己将来的责任。志邦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就到村办啤酒厂工作了。孙大嫂曾跑到他家里提了几次亲,双方都见面了,很少有他中意的,仅有一个可心的,人家女方又退了,后来一打听,是土豆让他矮了三分。
    尧志邦往人群里挤了一下,把目光辗转到秧歌队里二姐的脸上。二姐脸上没涂白粉和胭脂,看上去有一种自然美,眉眼挤弄着,水蛇腰一拧一拧,吸引着好多男人的目光。二姐和老爹尧满仓是去年从啤酒厂裁下来的。老爹和二姐离开土地之前,就把自家的承包田转包给了温州农民徐世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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