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似乎来得比往年都早。
四月末的天气,才刚近午,郁树檐头便有些挡不住那股渐浓的炎炎之意了。
不大的风裹涌着烘烘的热浪,在中庭的长廊里冲挤绞缠,陡然加疾,啸声和衬着哀泣绕梁盘旋,莫名有种浅吟低吼的凄厉。
长廊中截处架着九翅扇屏的凤床,薄纱垂帘扭乱如蛇,招摇的向外鼓扬着。
内中身影朦胧,正斜散地倚在软囊上,丝帕掩面,啜声不止。
旁边虽有宫人搀扶着,仍是一副虚瘫难支的颓态。
凤床对面是一众肃然而立,默声不语的人,一身身绯袍蟒衣却是鲜亮刺目。
不知是不是热得厉害,人人额间都起了一层细密的汗,却没有哪个敢扇凉抹拭,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暗中转着心思,再私下里以眼互递。
徐侑霖深蕴不露的目光扫过众人,回眼斜瞥向身边唯一设座的首辅张言,不着痕迹地低唤了声“阁老”。
张言木然沉滞的眼中略起微漾,像是从游思中惊醒过来,却没恢复那种平日里稳如泰山般的平和,眉宇间犹带怔忪,也不回望,只若有若无地颔首轻点。
这便是默许了。
徐侑霖暗着清了下嗓子,先冲凤床纱幔内打了一躬:“太皇太后娘娘节哀,晋王妃殿下于京师九门内薨卒,实乃亘古未有之事,若不查明因由,明正国法纲纪,则内阁有司皆难辞其咎。”
话音未落,当即便有人在背后冷呵:“如此大事,内阁有司当然难辞其咎,晋王妃殿下猝然薨卒的因由,刑部、大理寺已和宫中验过了,确系缢杀无疑,还有什么好查?依下官所见,徐大人还是该同张阁老先拿个章程出来,究竟怎么会同三法司查明真凶,也好让太皇太后娘娘宽心。”
对方没以阁臣相称,单叫了声“大人”,显然是心存轻蔑,夹枪带棒的话更是毫不客气。
徐侑霖并不回望,侧身环视:“谁该领责,谁该定罪,一切都由太皇太后娘娘和陛下定夺,岂是内阁随便立个章程就行的?何况今日召见定有昭示,我等还是恭聆慈训吧。”
“徐大人这是正论,咱们说得再热闹,也没经过见过,多半都是妄议。”站在对面上首的寿昌侯接过话来,又喟然叹道,“出了这样的事,太皇太后娘娘已流了一天一宿的泪,却还要忍痛召见咱们,皆因我等做臣子的怠贻上忧,实是罪无可恕。但晋王妃殿下毕竟常年伴在慈躬左右,再亲近不过,有些事咱们自然要先听慈躬训示。”
作为太皇太后亲弟,不但对这个凭阉竖拔擢上来的人和声静气,还在脸面上明着帮腔,这是什么意思?
下头那些都是在朝堂官场上滚滑了,混精了的人,立时便都瞧出端倪来了,各自互望了一眼,再没有人接茬吭声。
纱幔内啜泣渐止,朦胧的身影颤巍巍地坐直了些,显得有气无力,仍捏着帕子在腮边拭泪。
“哀家这媳妇着实不容易,自打入宫那天起,瑧儿便去了北疆就藩御敌,好好的夫妻却要天涯两隔,整日价的只能陪着我这老婆子吃斋念佛。唉……也真是个命苦的……”
谢氏泣声絮叨,仿佛对慕婉婷的故去真是痛彻肺腑的惋伤,说到半截又情难自已地哽咽起来。
寿昌侯不禁在旁唏嘘劝慰,众人见状,也赶忙跟着附和。
谢氏摇摇手,长长地叹了口气,续道:“哀家也是看她在宫里太过寂寞,闷得人也憔悴了,索性便准她回娘家住些日子,可没曾想,昨日人刚走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有奴婢赶回来报说半路出了岔子,同来的还有瑧儿手底下的人,拿了件十分要紧的东西交给哀家。”
明明是京师里的事儿,怎么突然间扯到晋王身上,还牵连出这么大场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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