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暑假开始前的这几天,我把赌局抛诸脑后,专心让自己活得像个高中生。从某个角度说,这是一件很简单的工作。我过去对那些家伙厌恶之余,心中却又怀抱着向往,现在只要模仿他们即可。就像学一种与母语差异越大的语言,越容易意识到文法的存在,我对于他们之间的不成文规则,远比对自己所属集团的不成文规则知道得更多。
我开始和千草、永泂以及他们的朋友们一起行动,转眼间就习惯并融入班上。让我确信自己的人生已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契机,则是在暑假前的最后几天所举办的球类大赛。报名时还无法确定比赛当天是否已经出院的我,是被登记为垒球赛的候补选手。
我上场的机会在第一场比赛中突然来临。当我在第四局上半担任代打而站上打击区时,观众席突然热闹起来。我想知道发生什么事而转头一看,发现这些娇声加油的声浪似乎是针对我而来。尤其是已经输掉比赛而回来的班上女生排球选手更是活力充沛,还齐声呼喊我的名字,搞得我在打第一球时用力地挥棒落空,但加油声变得更大。
我放过第二球的坏球不打,找回了几分冷静。第三球太在乎要投进好球带,反被我挥出的球棒击中球心,白球被蓝天吸了过去。我想起国中时代假装身体不舒服而从学校早退后,常跑去镇上唯一的打击练习场,和那些坏朋友赌些小东西。我事不关己地心想,当时的经验可说是第一次发挥了作用。
我在二垒悠哉地停下脚步,回头朝观众席上一瞥。我明明不是第一个打出长打的人,观众席上却掀起了仿佛我击出胜利打点似的欢呼。连我从来不曾说过话的女生,都喊着我的名字挥手。
看来深町阳介这个人相当受到这个班级欢迎。
结果,我们的奋斗落空,一年三班在所有球类比赛都是打到第二场就退败,直到闭幕典礼都无事可做。班上有一半学生跑去看其他班级的比赛,其他人则留在教室,享受着这场庆典的气氛,聊得十分热络。
我也和永泂天南地北地闲聊时,有一群在比赛中为我加油的女生互相顶来顶去地跑来,对我问起各式各样的问题,例如我住在哪里、有没有兄弟姊妹、为什么整整住院三个月、功课要不要紧、参加哪个社团、有没有女朋友等等。每次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向永泂求助,但他都说「被问的是你啊」,不肯帮我解围。
人潮散去后,之前待在人群外的千草来到我身旁坐下,对我问起和先前那些女同学一模一样的问题,我只得把几分钟前回覆的答案复述一次。等千草离开后,我问永泂:「我们的美渚小姐到底想做什么?」结果他给了一个我有听没有懂的回答:「谁知道呢?也许是想确定这些问题由她来问,答案是不是也一样吧。」
就这样,我一步步追回三个月份的落后。我还订了暑假计画,例如答应要陪千草练习「美渚夏祭」的朗读,也和永泂他们约好要去海边玩,简直像在订立别人的暑假计画。初鹿野仍持续缺席,我右前方的座位始终空着,但我特意将空位激起的种种联想从脑海中挥开。所幸在我开始上学的第二天后,笠井就不曾再找我去问话,我也不曾再听见公共电话的铃声。
七月十八日,结业典礼结束,暑假终于开始。我的心情万里无云,因为这个暑假是我成功做完该做的事情之后才迎来的假期。虽然不太能说我已经尽力,但相信就我而言,已算是做得很不错了。
当然,我内心深处有另一个自己,对这场太过极端的逆转大戏发出冷笑。无论是个性或能力,我应该从十四岁之后就没什么改变,但胎记一消失便被吹捧成这样,不免让人觉得到头来人还是全得靠外貌。但换个角度来看,也可以当作是每天只顾着念书的住院生活,让我的个性在无自觉的情形下有所改善,或者有可能纯粹是这间高中的学生跟我很合得来。我得出的结论是,等胎记恢复之后再来悲观也不迟。
*
暑假的头两天,我尽情享受了久违的独处时间。就像对音乐家而言,听音乐的时间和不听音乐的时间有着一样重要的意义;对我而言,独处的时间也和与别人一起度过的时间有着一样重要的意义,甚至还更加重要。我决定把这两天用来培养对人群的想念。
我一大早搭上下行列车(注3:由东京开往其他县市的列车称为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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