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泉在厦门的十年,申红蕾从来没有和他联系过。有一次她在马铺街头遇到了回家的顾明泉,他掏给她一张名片,让她到厦门一定要和他联系,但是她先后多次到过厦门,都没有给他打过电话,虽然他那张名片就一直夹在她的通讯簿里。她总觉得,同学嘛,就是同学,不冷不热,若即若离,是最好的境界。自从顾明泉回到马铺之后,特别是他创建紫荆湖度假村以来,他们才渐渐有了联系,同学嘛,这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在高三那年,申红蕾是团支书,顾明泉是副班长,但是没有多少来往,平常也很少说话,有关班团工作也是“各自为政”。唯一有过一次冲突是在那年五四青年节前夕,学校按照惯例举办歌咏比赛,以班级为单位,每个同学都要上台,但一般说来毕业班可以不参加,这也是惯例了。参加歌咏比赛很费事,光是排练就要许多时间,而这时离高考不到70天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紧迫的气氛,即使成绩不好、无望考上的同学也比平时刻苦了,大家都知道,高考是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一个分水岭。那些贪玩不好学的同学,这时也开始懊悔了,拿起课本和参考书,硬着头皮强迫自己好歹认真一点,即使考不上也不能考得太臭啊。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申红蕾代表班级向学校团委报名参加歌咏比赛,她回到班级才把这事告诉班长李跃鹏、副班长顾明泉等几个主要班干。李跃鹏戴着啤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看书时几乎是把眼镜贴在书本上,他以好脾气而闻名,从不对任何事发表任何反对意见。他从书本上抬起头对申红蕾说,好吧,参加就参加。但是顾明泉反对,他大声嚷嚷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唱歌?申红蕾发现他神情激动,脖子都涨粗了,觉得这个人很可恶,反对就反对,也没必要把表情弄得这么夸张吧?在这个问题上,班干随即形成对立的两派,最后还是班主任刘锦标发话了,他就像垂帘听政的老佛爷一样一锤定音,时间虽然紧张,但参加歌咏比赛有益调节情绪,劳逸结合,一定要好好排练好好参加,争取拿名次,鼓舞士气做最后的拼搏,焕发激情迎接高考的到来。申红蕾报的歌曲是《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李跃鹏依旧说,好吧,相会就相会。顾明泉一听就掩着嘴憋住笑,说这么土的歌啊?你不会选《我的中国心》或者《爱拼才会赢》,就是《小城故事》、《上海滩》也要好听多了。那时申红蕾气得真想打他一拳,眼睛直瞪着他,瞪得像牛眼一样。申红蕾通过私人关系找了一个音乐老师来给大家排练,时间只能选在下午第三节课下课之后,那天申红蕾带着音乐老师走进教室,让大家鼓掌表示欢迎,顾明泉喊了一声,肚子饿了,就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申红蕾记得顾明泉那天哼着调子,很逍遥地走出教室,走到车棚推起自行车,跨上车就往前跑去。申红蕾那天是气得不得了,可是请来的音乐老师不在意,她也不便当场发作,只能在心里臭骂着他。
想起来这居然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首歌是怎么唱的?“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再过二十年我们重相会……”申红蕾似乎在耳边听到了这意气风发的歌声,脚下也轻轻打起了拍子,她记得那次班级虽然没有拿到好名次,只得了一个鼓励奖,但是大家还是唱得很投入的,声音宏亮,气势也不错。顾明泉虽然第一次排练公然缺席,后面几次还是来了,比赛那天就站在申红蕾身后,唱得也很卖力。
顾明泉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申红蕾突然怔了一下,那魂儿猛地从二十年前回到现在,心想,二十年了,“再过二十年我们重相会”,这就二十年了。
“怎么了?”顾明泉看了她一眼。
“哦,没什么,我想起我们毕业那年参加歌咏比赛……”申红蕾说。
顾明泉笑了笑,没说什么,拿了一只幼儿园常见的塑料凳子,坐下来便开始泡茶。申红蕾心想,他是不是不好意思提起这件往事了?其实这也没什么,都过了二十年了,也许他早也忘记了。她坐在高背的沙发上,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矮凳上的顾明泉,他专注地泡着茶,没有注意到一双犀利的眼光在他身上逗留。
看起来,他显得比二十年前好看了,那时年轻是年轻,但脸色是青的,皮肤粗糙,细腰细腿的只是一个骨架子,没有肉,气血也不足,而现在,脸色润滑,略显雍肿的身材透出一种富贵和威严。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造物主也真是有些偏心。
“来,喝茶。”顾明泉端了一杯茶过来,她连忙收起眼光,接过这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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