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周遭儿一片黑暗,身上着了不薄不厚一层锦被,却也有些陈积的潮味儿,正挣扎着想要起身,右肩上的痛感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整个身子又匡在了榻上,弄得吱呀一声响,身旁却有白影倏地一动,方才发现卧榻前趴了一个人。那白影急急朴到塌边来抓住我的手,喑哑了一声:“小音,你可醒了?”我无法起身,被黑暗包围着,心中急躁,竟说不出话来,那人弹了一指,身旁矮桌上蜡烛被点亮,发出些许昏黄微弱的光,原来那拇指粗的蜡烛也只剩了很短的一小截儿。白影走过来道:“这蜡烛要燃尽了,我去换一根来。”我试探着唤了一声:“萧然?”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他端着烛台的手停在半空,“我在。”脑海中闪现过那日搏斗的场景,心中一颤,竟没了问出口的勇气,干涩的话却不受控制的从喉咙一字字滚出来:“我爹他们呢?”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翎叔一切都好,白夜帝君也是,你放心。”指尖微凉的温度传来,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去,松了一口气。握着我手指的掌心稍微紧了紧:“我很快回来。”我点了点头,又缩在被窝里,只感觉浑身被抽空了一般,软软的没了半点力气。
萧然是东海水君的三皇子,本尊是一条白龙,因我一千五百岁时被送往昆仑丘上阆风山学艺修习,与同在阆风拜师的他相识,萧然只长我七百岁,然天资和惹事的本领均比我高了一大截,让我着实钦佩。两只小仙臭味相投,在阆门山惹出不少麻烦事来,当年摸鱼抓虾时我曾老成的由衷感慨:“这样闹腾对得起你那顽劣的性子,却着实辜负了你那幅从画里出来似的眉眼”他斜瞇着看我一眼:“初见你时,我也以为你秀外慧中来着。”我一条草鱼呼在了他从画里出来似的眉眼上。
然他的课业却从来都完成的很好,总还能抽出时间来保证我也不受罚,这让我颇满意,身边跟来的小书童却忧心忡忡:“姑娘如今这样快活,可若来日真的遇到什么事情...”那厢还未忧心完,萧然却不知从那冒出来搭住我的肩打断道:“我罩着。”
我表示欣慰且放心。
这样快活的日子统共过了四百年,萧然满两千六百岁的前一天傍晚,待歇了课业,我喜滋滋从屋里翻出一千三百来岁时在九重天的漱华川发现的一对鸽血玉来。用爹爹的话来说,此乃机缘巧合。嗯,那我与萧然相遇相识,恐也是碰的机缘的巧合。血色从莹莹雪光的玉石底上缓缓渗出来,鸽卵大小的血石被冲刷的久了,越发显得莹润,我自认没有一双慢慢琢磨的巧手,遂捧着两颗未雕琢的鸽血玉早早进了被窝。
我觉得自个儿有些过于兴奋,以至于翻来覆去不能入眠,索性和了中衣搬只小矮凳坐到窗前撩了帘子看夜景。今夜云中君的星子撒的颇明亮,映的整个夜幕都澄净了起来,唔,看来明天是个好天。我撑着腮看着一颗颗星子从东边沉向西山,最后都融到鱼肚白里,整宿过去竟还颇精神。
卯时刚过,我便整端好揣着两颗鸽血石兴冲冲去找萧然,一路小跑去了阆风山的沉槿院。
沉槿院是专为上仙准备的日常起居的院落,分为东西两苑,男女别居。东苑是女仙们的住所,待上仙们历了飞升玄仙的劫便离开阆风。阆风的规矩虽不像有些地方让正常人觉得天理不容,小仙拜师后飞升了上仙便可自行拜别师门,但这一条却没有转圜的余地。我初见萧然时他便已在沉槿院,是院中年龄最小的上仙,以至于我这四百年来和他疯疯癫癫的同时又提心吊胆。这血石在我来修习前便已珍藏了两百年,总要找个整端的日子送出去才像样。所幸让我等到了他两千六百岁这一天,其实一百年前也挺整端,奈何不太好听。幸而他飞升的劫还迟迟没有动静,这事放在萧然身上诚然不太正常,但也满足了我这点小小的私心。
我前脚刚迈进了西苑的大门,后脚便狠狠绊在了门槛儿上,不禁脑中一激灵,一院子和着中衣的男仙睡眼惺忪打水洗脸的画面在脑海中冒了出来,这七月初的大清早儿,若有个把不讲究的...我的后耳根腾地一热,要是没有这一绊...
想想就好丢人。
趁这场未遂的丢人现眼还没被发现之前,我抬起前脚打算开溜,然前脚尚未抬利索,整个人便被扯出了院外。突如其来的一扯一拉惹得我且惊且羞且怒,甩开那人的袍袖喝道:“你做什么!”转头却看到了萧然的脸。他好看的眉峰皱的耸了耸,道:“这话由我来问更合适些。”我抬眼看到他眸中的愠色,不觉怯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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