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春
“诏曰:
闻天地盈虚,四时有消息之度;皇王兴替,五运有迁革之期……”
杨修元伏跪在人群中,百般聊赖地听站在高台上的使者念诵诏文。家中小儿身体总不安泰,他今天到县城来抓药,走到一半忽见街角涌出一队士兵,身着县令服饰的中年男人跟随其后。见到父母官不得不拜,前面的人已经依次跪下,夹在其中的杨修元也只好跟随大众动作,然后就见一位衣着等级明显更高贵的使者手捧密卷走出,高声念诵“大圣神母皇帝改元即位大赦天下诏”。
那女人当皇帝了啊。听到“业既惟新,事宜更始,可改大周为尧”的时候,杨修元没什么波澜地想。对于这样一条惊骇世俗的消息,他惊讶于自己居然这样平静地接受,也许是因为连年来所谓祥瑞、民声、请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诏书不长,很快便念完,立刻有离使者最近的民众开始欢呼,“万岁,万岁,万岁”。这是事先安排好的,杨修元很肯定,见那呼完“万岁”的民众站起身开始蹈舞,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跟随上去——恭祝女皇登基的气氛就这么被煽动了。
那一队冷冰冰的府兵还在前头盯着,狂欢的人群中,他不好显得太特殊。于是闭上眼,不去想,不去听,不去思考那是否是谋害自家父母、又篡夺自家天下的仇人,人云亦云,只是迈腿、拍手、跳跃,跟着周围人共同起舞。
那两个眼见天下改朝换代,就跑去上阳山采薇以至饿死的商朝遗民,倒是有些理解他们的心情了。如此算来,他大抵还算得上心平气和,践行与故人的承诺。
故人……
杨修元心念一动。应太后登基为帝,他跟在女人身边,应该同样平步青云吧?这道宣告天下的诏书,或许……是他的笔墨。
使者、卫兵、民众百姓先后散去。杨修元还痴痴地站在原地,半晌,往县衙门口蹭去。
古诸侯、天子宫外有门阙,名曰象魏,悬法令以示众。一座县城当然不会有那么宏伟的建筑,但县衙外的围墙也常用来张贴公告,那昭告女皇即位册简正钉在上头,杨修元深吸一口气,擡头,大失所望。
三块半人高的木板,一排排小篆,满是刀刻斧凿的痕迹。是啊,他听说过,两省所出的诏文,只有最初一份可能是本人书写,却绝对会由主书人员重新抄录,将原件封存入□□尚且如此,何况这种隔着皇城十万八千里的小县城,必然是复刻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附件,怎么有可能看到他的亲笔墨迹。
那就……看看词句吧。
杨修元耐着性子,将那晦涩拗口的文书从头看到尾。他其实不懂的,他知道那人文采不同寻常,为此于御内供奉文墨,但正真写成的文风是什么样子,从来没见识过。唯一所得到的,是一首简短的小诗,但那也是很寻常的表述,并且看过之后不久,就被他扔掉了。
那时候他以为,他是要回去团圆的。
县衙门口的告示,问津者寥寥,大多数百姓并不识字,听治事官宣读一遍也就罢了。但一些朝廷的重要文件,不管有没有人看,贴挂都是必要的,杨修元读完圣母皇帝改元即位赦免天下的诏书,顿一顿,目光落在旁边一块颜色稍显苍白的木案上。
那张告书贴出来已有数月了,经受风吹雨淋,表面有点毛躁。应皇称帝前,曾以太后之身摄政七年之久,期间全国各地不断涌现反对势力,这一起,就是三个月前才在太原平定的叛军。
乡长曾来村中告知过相关信息,当时杨修元听了一耳朵,同样心不在焉。很早以前,对于女主代政之事,乡人还会议论两句互相抒发一下不满,直到后来听说原州有平民诬告长官谋反,却受太后亲自接见,并一举跃为朝廷高官。
……觚不觚。觚哉!觚哉!
反正许多年的暴政压迫之后,人心见异思迁,已经觉得女皇是天命所在了。杨修元仔细读木板上罗列出来的、被斩首的叛军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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