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高云衢无声无息地上了一道折子,要在御史台试行考绩之法,将各司监督稽查之职落到每一条细款,每名官员将需行之事每月一报每月一核,意在指导御史台官员明确职责,将重心放在监察大计上,扭转御史台无所适事、以风闻为佳的空谈之风。
范映细细地看了她的奏折,特意在家中设宴请她来。范映不过四十余岁,正是精明强干的年纪,任的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她曾是高云衢祖父的学生,在高云衢入仕之后对她也多有关照。
“见过大人。”
“履霜来了。”范映笑着来迎她,“来坐,我着人备了些鹤州风味,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大人客气了。”
二人寒暄几轮方进入正题。
“履霜,我看了你的奏疏,写得极好,到底是三鼎甲的功底。”范映夸赞了几句,又有些忧心地道,“只不过,步子是否大了点?”
“据我所知,大人在户部也有类似的法子?考绩之法本也不是我心血来潮,而是由来已久,我不过是将此前经验总结完善罢了。”
“确是如此,但户部多与钱粮打交道,本就行事谨慎,又是我用心经营多年。而御史台之前恩荣过盛,又叫韩仲思带得浮躁非常,你有几分把握?”
“再难的事也总得有人开始做吧,宪台言路万不可轻乎,若叫沽名钓誉之辈掌之,则朝堂攻讦之日不远。我再入御史台,总觉时间紧迫,心下难安。”范映看见高云衢眼中燃着的火光,灼然炽热,似乎可以燃烧一切。
范映年轻的时候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她做过地方官,也做过朝官,见得越多便越能看到问题。她从不认可左相蔡铨的无为之道,她只看到在无为之下是尸位素餐之徒的无所为,是结党营私者的无所不为。她看着高云衢,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她也觉得时不我待。但后来她便懂了,很多事急不得。
“履霜啊,你祖父于我有恩,我也视你为子侄,便与你说几句贴心话。我观你奏疏,字字斟酌,应是思虑多时了。只盼你敬小慎微,莫要急进。”范映拍了拍高云衢的手背,温言鼓励。
“谢过大人关怀,我记下了。”
“好,这杯酒祝履霜旗开得胜!”
“谢大人!”
卫杞很快批复了高云衢的奏折,她早就想整顿御史台,高云衢这道奏疏来得恰到好处。待到奏本公开,御史台一片哗然。高云衢随即开始动手改制,何必时周诲等皆遵从,至于冥顽不化的那些自有高云衢逐一料理。宽松惯了的自然是受不了这样的管束的,于是偏向蔡党的那些便找到了吕颂年。
吏部尚书吕颂年是左相蔡铨的学生门人,也是由蔡铨一手拔到这个位置。蔡铨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便不再出面,都由吕颂年去办,俨然是继承人一般的位置。底下人有事也多去找他,而不再去打扰蔡铨。
吕颂年此前花了很大的精力渗入御史台,一面借着吏部选官的便利,安插年轻门人进去,另一面则与原先的御史中有所求的那些交好。在他眼里只要是人皆有弱点,抓住弱点或威逼或利诱总能达成所愿。因此他轻易地挑动了韩仲思贪名的那根弦,又在学生来报周诲的文章时暗加指点,令他们做成了言官罢朝的大事。而他只不过是酒后多言了几句,一点脏污都溅不到身上。术与势在他手里玩弄得无比娴熟。
但他没有想到,他逼了一下陛下,陛下就敢以自戕相威胁,一力降十会将他的局破了个干干净净。他的老师并不认可他做这件事,但知道的时候已经无可挽回,便毫不犹豫抛了韩仲思出去。
“伯华,你小看陛下了。”他的老师这般说。
于是高云衢整顿御史台之事,他先去禀了他的老师。
蔡铨已经是个老人了,他稳了一辈子,如烹小鲜般平衡着朝堂这口锅子,也正因为他够稳,先帝去时才将新帝托付给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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