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梦,终有尽时……”郑芝龙在议事厅,面对召集而来的各路将领,感慨道。
隆武帝的死讯已传到安平城。郑芝龙所谓的“黄粱一梦”除了指隆武帝对复兴明室的期望落空,还有另一层深意——郑家挟天子以号令天下的野望就此破灭。对此哀叹,座下将领无人敢应。
郑芝龙虽是领袖,但下达重大决议之前,还是得获得各路将领的支持。他今日召集众人,便是要商讨降清一事。大家都隐约察觉到今日的气氛不同寻常。准确来说,郑家上下的这种氛围并非今日才有,而是自隆武帝入闽登基这一年来,徐徐改变的。莫非是因为突然从草莽匪类一跃而成朝廷大臣,让这伙海盗失去了本心?但只要看到郑芝龙,这种说法便可不攻自破。他本是一介边疆陪臣,如今竟能一朝拜将封侯,这确实令人雀跃;但他们所侍奉的不过是一个流亡的皇室,若无郑家相助,便毫无作为可言。故而在座的将领不可能因此失了理智,顶多也就是得意忘形些。那么这种古怪的忠君报国的氛围,究竟是何人带来的?
“是他……”郑芝龙脑海里浮现出郑成功的面庞。郑成功就坐在他转头可见的不远处。但他眼下不想和自己的儿子四目相对。郑芝龙见在座无人回应他的黄粱一梦,猜到至少有半数将领不愿降清。他还是头一回体验到此等离心离德的感觉。往常,他的一字一句在家族中都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他就是郑氏一族唯一的王。
“看来,我郑家又多了一位王。”郑芝龙心想。
这位新王就是他的儿子郑成功。是其凭借自身品格,俘获了在座将领的心。郑芝龙在心中怒骂,这孽障何时开始处心积虑地拉拢我的部下的!但像他这样功利、理性的人,绝不会感情用事,在如此一触即发的诡异氛围之下,轻言“投降”之类的。
郑芝龙字斟句酌道:“如今天下大势已定,清军已势不可挡。”此言是客观事实,在座将领无可辩驳。但若再添上一句“不妨降清”,怕是要惹来众怒。“鸿逵在归途中偶遇陛下,乃是上天降大任于我郑家。我等听天命,尽人事,辅佐陛下登基,力图复兴明室。但苍天弄人,如今陛下不幸驾崩,今后的天命如何是好,还请诸位集思广益,不吝赐教。”
郑芝龙说话素来直接,今日却破天荒地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在座将领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认真侧耳倾听。郑成功心里十分明白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果不其然,短暂的沉默后,郑芝龙再度开口:“而今我郑家面前只剩两条去路——降清,抑或再择明君,誓死抗清。究竟何为我郑家之天命,芝龙昨夜辗转反侧,不得其解。”郑芝龙仰天长叹。
议事厅的门大开着,以便各地的消息能随时通传。郑芝龙话音刚落,一名信使匆忙闯入,语气慌乱:“报!惠安失守!”郑芝龙闻言,叹道:“诸位都听见了,清军现已兵临城下。惠安失守,不过一日之内,最迟不出两日,泉州必将沦陷。到那时,安平城岂能独善其身?容我郑家斟酌的时间不多了,应及早应对。芝龙拙见,既在二者之间难以抉择,何不二者并举?”郑芝龙言罢,再度环视众人。他只匆匆扫了儿子郑成功一眼,深知自己的心思已让儿子看透。
“那这‘二者并举’,究竟要怎样做?”郑鸿逵起身问道。此人满面虬髯,气性鲁莽,早对堂兄的拐弯抹角厌烦了。别看他一副贼匪模样,却是一名十足的好汉。
“问得好……”郑芝龙正要说明,郑成功忽然起身抢白道:“依父帅之意,若要二者并举,则必须将我郑家一分为二。”
“这只是权宜……”郑芝龙刚想解释,郑成功再次插话道:“此事关乎郑家生死存亡,手段不可拘于常理。但若要分家,成功必选择留下抗争!至于诸位将领的选择,只要不凭抓阄决定,一切都可。”
“原来是这般意思。那末将也选择留下,好男儿岂能投降?”郑鸿逵直言不讳道。
这死小子,倒让他抢先了一步!
郑成功凭借自身的人格魅力,在安平城的低层士卒里营造了一股忠君报国的氛围,郑芝龙对此格外看不上。这股氛围看似势不可挡,但只要有一根“针”,便能将其戳破。如郑成功所料,郑芝龙准备的“针”便是抓阄。
谁人不知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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