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长崎荷兰商馆日志记载,涉嫌《圣经》一案的唐船于1644年9月16日驶入长崎港,其所属者是郑芝龙。在日志的寥寥数语之中,荷兰人丝毫不掩饰他们对这起案件的窃喜。因为郑家船队是他们的竞争对手,船队从大明直接采购生丝运往长崎的买卖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荷兰商人在日志里这样记载:他们(涉案唐船的相关者)纷纷表示后悔没在台湾囤货。台湾对外商持友好态度,再加上从大陆往返日本之间的航程是从台湾往返日本的四倍且更加危险。
涉案商船被扣押了足足两个月,直至同年11月18日才得以返航。日志里提及这天有五艘巨型唐船出港。上述日期出自荷兰人的日志,采用公元纪年。若是按照大明或日本采用的农历,涉案商船出港的日期是十月十九。
统太郎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其中一艘船。这类唐船又俗称“泉州船”。泉州府隶下有晋江、南安、同安、惠安、安溪、永春六县,知府在晋江。郑芝龙的家乡南安就在其西北不远处。此时,郑芝龙已接受南明[1]朝廷册封福建总镇。他在晋安的安平镇建筑城池,常驻于此。按计划,统太郎一行将在安平上岸,吉井随阿兰在此处换船前往台湾。
“这艘船经停安平城,从那里上岸,你就离福松不远了。和他久别重逢,你有没有很期待?”在船上,阿兰和统太郎用汉语交谈。尽管有些蹩脚,但他们在唐船上都尽量用汉语交谈。这也是为登岸做些准备。“当年分别时,他不过是个七岁稚童……一转眼都十四载了,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模样。”统太郎蹲坐在甲板上道。阿兰没回话。她从方才起一直虚抚着琴弦,眺望远方的琉球群岛。
“福松!”统太郎在心中再度呐喊那熟悉的名字。这呐喊马上就能得到真正的回应了。然而好事多磨,统太郎没能如愿在安平城和好友重逢,只见到了其父郑芝龙。郑芝龙青年时便是貌比潘安的美男子,如今他正值龙虎之年,眉目端正的面庞上更是多了一分不怒自威的气势。“福松?噢噢,你指的森?他不叫福松多年了,现在叫森,在南京求学……你也知道现在形势严峻。我已派人催他赶紧回福建,恐怕小兄弟你要在寒舍等一阵子了。”郑芝龙用流利的日语道。他接手颜思齐船队之后,曾数度往返日本,顺道还给福松添了个弟弟。
福松七岁到福建后便改名为森。他年纪轻轻便考上生员[1],被推举到南京太学读书,更得南京名士钱谦益赐字大木。他获得“成功”之名要在重返福建之后了。故而,此刻还没有郑成功,只有郑森,字大木。他虽然刚过弱冠之年,却已成婚多年,育有一子。
明太祖朱元璋一统中原,定都南京,传位给皇太孙朱允炆。燕王朱棣夺建文帝位,迁都至他的封地北京。明朝在北京、南京各设“国子监”。之后,在南京保留的机构大都是空壳,只有国子监还是名副其实的太学。能在南京国子监中深造的郑森,毋庸置疑是指日可待的出将入相的人才。
郑森慵懒地倚在国子监的栏杆上,远眺南方。他的好友陈方策也以同样的姿势眺望着:“此美景,果真百看不腻。”
“是啊,只有风光犹在……”郑森答道。
“风光犹在,风光犹在呀……”陈方策重复道,面浮苦笑。
两人同是血气方刚的弱冠青年,也是敏感细腻的秀才郎。
“‘国破山河在’……我方才翻阅杜甫诗集,随手一翻便是这句。这可不是好兆头。”
“北有鞑子铁蹄将至,南有党争钩心斗角……”陈方策冷哼道。没人能阻止热血青年义愤填膺,正如没人能阻拦明朝走向衰亡。身处这般国将不国的乱世,太学的青年自然义愤填膺。弊政,甚至可以说是暴政,使得大明各地民不聊生,百姓揭竿而起。转眼间数十年已经过去了。起初,起义者鱼龙混杂,很难有大作为。驿卒李自成联合各路势力,将原本的乌合之众塑造成了正规的起义军。这数年来,他的势力逐渐占据了大明版图的西部,对京师虎视眈眈。
如果说李自成的起义军只是内忧,那么北方的后金则是名副其实的外患。女真人在努尔哈赤统率下,于萨尔浒大破明军。
泱泱大明英雄辈出,却无一人能力挽狂澜,解救国家于危难之际。朝廷内部派系复杂、明争暗斗,但凡一人立下显赫战功,都会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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