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令安
已是入夏的天,蝉虫躲在树间鸣叫,侧屋里竟然供着暖炉。
热烘烘地把人的脸蒸得发烫,元春待不住,搬了张小板凳坐在外头,等里头的人洗澡出来。
夜色静悄悄的,雾气从里头偷偷溜出来,徘徊在她脚边,她看着天边出神,等的有点心无旁骛,直到身侧的小木门被推开,江酌从里头出来——
发梢的水珠刚好滴在她手背上,元春擡头,看他中衣都穿的松松垮垮的,露出一片薄薄的锁骨:“冷不冷?”
方才淋了那么久的雨……
“不冷。”江酌单手擦着自己的头发,低头看她,“怎么还烧了碳。”
“怕你冷。”
江酌其实知道是为他烧的,但他就是故意要问,他垂着眸,懒懒地擦头发,又说:“……好像又有点冷了。”
“抱一下,就不冷了。”元春朝他伸出双手,然后被江酌一下子抱了起来。
她挂在江酌身上,接过干帕子给他擦头发,看他还带着水汽的顺滑的发在自己手里变得乱蓬蓬,也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乖乖的可怜——他其实一点都不冷,胸膛暖烘烘的。
元春心口软乎乎,唇瓣自然而然就贴在了一起,时轻时重的含弄着,江酌就这么一路抱着人,踢开了元春厢房的门——他的发尾还湿着,两人贴在一起,轻易沾湿了她的衣衫,惹得她的胸口一片濡湿粘腻,但元春没有嫌弃他。
床榻边,她坐在江酌身上,替他擦发,他安静着,也难得黏人,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头,没有说话。
夜半炙暑消,两人贴在一块儿,感受的都是彼此温度,帷幔重重,相互依偎的动作缱绻,江酌埋在元春颈边,闻她身上的味道,然后感觉到元春在轻拍他的后背,是个让人宽心的动作。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抵是太温暖,说起这么伤怀的事,都稍微有了底气,江酌也摸了摸元春的后背,不知道为什么她小小的,软软的,香香的,却叫人觉得这么安心。
“刚到京城便知道了。”
江酌刚到京城的第一个月,太后便召见他了——
当年庄皇后瞒得很好,萧太后虽然对外编造了昭仁公主的身世,但那些话骗骗外面的人尚可,怎么可能瞒得过后宫的女人?宫女什么的,不过是遮羞布罢了——皇室就是这样,明明底下龌龊不堪,却还冠冕堂皇地想要一个体面。
太后一直知道昭仁公主真正的身世,却并不知道其实当年庄越清生下的是个皇子,是直到泰安帝忽然派了福海去平阳,她才从蛛丝马迹中猜到了真相。
“你说……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提起她时,江酌都不敢叫一声娘,明明只是一个字,对他来说却是重如千金,而也是这份重量,让他在时过境迁里,开始不敢叫江霁爹。
这是两人重逢之后,第一次谈起这两年的经历。而明明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叫元春心口隐隐作痛——她知道他从来都不想做什么太子,这个身份带给他的从来就只有痛苦,只从前,他失去的是父亲,是舅舅一家,是无忧无虑的童年,而现在,他失去的是娘亲,是自己。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是所有人一切痛苦的来源,而这两年里,随着他知道的越多,亏欠也就越多,元春忽然想起再见他时的那一天——如琉璃透亮的眼睛染了墨,看起来深远幽邃,像是藏了怎么也化不开的寒冰,明明就在眼前,却好像隔了很远……
“她应该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元春却很认真地同他讨论,“她想过那么多次不要你,可最后还是把你生下来了,临死前,她夙愿得偿,唯一的牵挂便是你的安危,她与江伯伯费尽心力送你出宫,又把你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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