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光遮住了她的视线，在她眼中一片白，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忽然起的一阵风，带着浓烈的血腥，萦绕在她身周，打破了沉寂。
    “若是形势相当，兵力相当，我不如你。”
    熟悉的声音从上方而来。
    阿念猛地抬头，视线清晰，“蓐收哥哥。”
    她激动的从草堆里爬起，眸光轻颤的望着眼前人，清眸中泛着水色，红了眼。
    我的大将军，还活着。
    他还活着，他就站在我面前。
    阿念去触摸，却被他坚毅的眼睛止住动作，墨色的瞳仁里，没有她身影，而是血色白衣的相柳。
    她不解，转身向远处望去。
    相柳将自己禁于一寸之地，狼狈的已没了退路。
    “如今天上地下皆是西炎大军，你已经无路可逃，不如放下过往，好好商谈，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替陛下向你许诺，封你为主，许你一方逍遥。”
    眸光游寻，相柳看过一花一木，一兵一卒，收尽眼中彷徨和迷茫，对着蓐收的劝言，不禁冷笑。
    “若当年皓翎与西炎死战，皓翎国破，玱玹重礼招降。”
    “敢问蓐收大人，可愿投降。”
    他将“投降”两字咬得极重。
    听着相柳的话，蓐收垂眸，看着满地士兵尸体，陷入僵局。
    置身于战场，阿念方知——国破家亡，将军何求。
    她眉目微蹙，久久望着相柳，眼睛里满是忧色，没说蓐收哥哥做不到，她也做不到。
    国破，便没家。
    看到他们的答案，相柳仰天长笑，“蓐收大人自己都做不到，何苦来为难我。”
    无言以对，爱莫能助，蓐收沉默的看着他。
    同为将军，他懂他，明白他，也知其坚守的意义，将军死在战场上，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归宿。
    望着他以命相搏，暴露真身，背水一战。
    天际突然暗沉，无数的箭从后方来，大家都没有对错，各谋其主，求的是利，安的是命。
    相柳一人，六命相抵，万箭穿心，魂消天祭。
    白衣尽染血色，再无归路。
    阿念心里蓦地一恸，方才战况激烈，她并未被他真身所吓到，而是震憾，是猝不及防心跳漏了一拍。
    竟盼望他能活下，哪怕只一丝残魂弥留世间。
    发现相柳自爆，西炎大军纷纷撤离，退出岛上，不到半刻钟，眼中的绿洲，从尸横遍野成寸草不生的荒岛。
    阿念一步一步靠近死亡的气息。
    疼痛就像寒流突然贯通他的身体，从不怕冷的九头相柳全身都在颤抖，然手很稳的拿着颗白色的珍珠。
    这样成色的珍珠大海里随处可见，他视如珍宝，看着珠子的眼神，恍如看着自己的恋人。
    静静的看着，眷恋的笑着，不舍的离别。
    小夭，清水镇初逢你时，你满谎话，我不知你口中何言为真，何言为假。
    有次我打了你，你跟我说，你无力自保，无人可依，无处可去，我信了。
    ……
    如今，你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处可去……从今往后，我再不能守护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愿你一世安乐无忧。
    尽头不等他，眼里的留念在他倒进血泊中缓缓消逝，白色的珍珠也化成了水，从他面庞滚落。
    阿念心塞，蹲下身整理他凄惨的面容，手碰到他时竟直接穿过，眼中的同情与怜悯还未待尽，眼前便迎来一片苍茫。
    大风卷过战场，大浪席卷海底。
    再睁眼，她回到了相柳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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