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妈和玉宝坐在灯下,商量这个年哪能过。潘家妈将票证、春节补助票和钞票,已经整理好。玉宝又数一遍,掏出五十块钱加进去。
潘家妈说,我问过逸文了,单位今年不发粮油副食品,全国物资供应紧张,只发些肥皂毛巾汰头膏这些。玉宝说,逸青呢。潘家妈说,还没通知。
玉宝说,今年的排场,没往年丰盛,但也不能太寒酸。潘家妈说,我也是这个意思。玉宝想想说,鸡鱼肉蛋必不可少,我们做个什锦大拼盆吧,料多,好看,也喜庆。潘家妈说,可以的,再买一只鸭子。玉宝说,鸭子算了,今年大户供应两只鸡,一只煲汤,一只腌咸鸡。潘家妈说,排骨呢。玉宝说,还是想多买点猪肉,氽丸子、蛋饺、香肠、酱油肉、烧红烧肉,包馄饨,侪要用到。潘家妈失落说,哦。玉宝安慰说,过年特供花鲢,我们买条大的。还有糯米、年糕也买点。潘家妈说,糯米好,没八宝鸭,可以做八宝饭。年糕嘛,黄芽菜肉丝炒年糕。两个人有商有量,增增减减,终于敲定了采买清单。
玉宝回到房间,潘逸年坐在星星月亮旁边,捧了本书读。月亮眨巴眼睛在听,星星呼呼大睡。潘逸年说,这小赤佬,我一读书,就当催眠曲,百试百灵。玉宝噗嗤笑了。潘逸年说,姆妈寻玉宝做啥。玉宝说,商量买年货。潘逸年说,票证和钱够用嘛。玉宝说,够的。潘逸年说,嗯。玉宝低声说,今年对不起逸年了。潘逸年说,啥。玉宝说,为节约预算,鸭子飞了。潘逸年说,还有啥飞了。玉宝说,排骨、蹄膀、甜虾、牛羊肉,酒也不打算买瓶装了,副食品商店零拷回来吃。潘逸年没响,放下书,把玉宝抱进怀里,俯首亲吻,玉宝吓得拍肩膀说,月亮看着呢。潘逸年说,看不懂。玉宝狠掐其腰肉一记,身体也软了。
没过两天,张维民送来一只麻袋,玉宝说,这是啥。张维民说,朋友给潘总的年货。玉宝开心说,谢谢。吴妈抱着星星过来。张维民凑近逗弄,星星抓住手指狠咬,吴妈说,唉哟,再咬打嘴巴。星星偏咬。吴妈说,要长牙齿了。张维民觉着有趣,笑说,阿嫂,我也要当爸爸了。玉宝怔住说,几个月了。张维民说,三个月,我名字也想好了。小囝叫张文龙,小囡叫张凤临。玉宝低头说,动作快的。拿起剪刀,用力剪开袋口,一只肥鸭子掉出来,玉宝猝不及防,唬了一跳。
逸青提早休假,单位发的年货,米面油点心侪有,潘家妈再加一块酱油肉,一只鸡,让玉宝送娘家,逸青说,我正好要往同福里练歌,我带过去。玉宝说,有信心吧。逸青说,绝对有。潘家妈说,吹牛逼有一套。逸青皱眉说,姆妈老是拖我后腿。潘家妈笑,玉宝也笑说,我相信逸青,一定可以的。
灶披间每到临近过年,梁上吊满一串串,咸肉、酱油肉,风鸡风鸭,香肠,鳗鲞,人从底下走,鼻息里侪是腌香的味道。
玉宝照旧给吴妈打下手,吴妈说,早上,不晓哪里跑来一只猫,嘴巴叼一截香肠,逃得飞快,我没追上,那检查检查,有丢嘛。各家开始点数查。庄阿姨一拍大腿说,我家的。李阿叔借了只磨子,手里磨水磨粉,扯嗓门说,吊的太低哩,要么吊高,要么寻个竹篮头,把腌货摆进去,盖上盖子,随便吊哪里,吊窗台上,也没猫狗来叼。庄阿姨说,早不讲呢,每趟侪这样,事后诸葛亮。李阿叔说,现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姚大嫂说,那只活鸡,是啥人家的。庄阿姨说,也是我家的。姚大嫂说,要当心点,夜里有黄狼出没。庄阿姨说,还好吧,夜里过八点钟,灶披间的门,我就锁上了。
吴妈说,今年猪肉不灵,侪是肥膘壮肉。李阿叔说,有的吃不错了。报纸上讲,今年上海猪肉供应紧张,侪是援助过来的北方大猪。吴妈说,原来如此。李阿叔说,我买的板油比往年好,雪雪白,做猪油汤团,一绝。
逸文下楼来说,阿嫂,需要我帮忙嘛。玉宝说,来帮我绞肉,我手摇的发酸。逸文卷起袖管。庄阿姨在煎蛋饺,随口说,逸文有女朋友嘛。逸文笑笑说,哪能,要帮我介绍。姚大嫂说,好意思讲,我上趟介绍了,侬放人家鸽子。逸文说,年纪太小、不适合我。庄阿姨说,逸文要啥条件的,讲讲看。逸文说,我没要求,有眼缘就可。李阿叔说,没要求就是最高要求,啥叫有眼缘,这就复杂了。众人一起笑。
刘洁不晓啥辰光来的,站在灶台前,一手拿菜刀,专心剁肉。逸文绞完肉馅,看刘洁还在剁,走过去说,我来帮忙。刘洁说,不用。逸文笑说,让我来,我有力气。刘洁突然光火说,我讲了不用。把菜刀往案板重重一拍,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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