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
    军营之中，灯台的火光投上墙边陈列的兵刃后四散反射，摇曳之间，皆是前线双方蓄势待发的杀意。
    雨淑在一人走向堂前，短短半年，她的面容依旧，秋水之间却已不似曾经，太多的经历为那清澈的眼眸蒙上了憔悴的阴霾。说话动作之前，眼睛便会先出卖一个人的底细城府。
    听闻堂上的长官名唤史宪邻，年已近半百，发间添了几丝银发，眉宇间依旧盛气。褐色的皮肤格外的粗糙似是常年大风，眼底周围却不像海风常吹的泛红色，或许是大漠。墨色的布袍遮挡下依约能够通过轮廓感受到其肌肉的线条，手袖处隐隐露出手臂上的伤疤。
    他单独点了一盏油灯，灯下细细端详着雨淑的佩剑，剑锋银亮丝毫看不出历次打斗的磨损，光影下剑锋微转可见剑身上淡淡的一条白线，犹如一条泪痕。
    看着雨淑已走到前，他放下了剑。“听闻姑娘救了末将手下的士兵，在下十分感谢。”他缓缓走下，将剑还于雨淑。随后一转身，遮住了自己的脸，语气一转，引得堂中光影顿时摇曳起来。
    “我没看错的话”，他的手搭在了一帮架子上的刀柄处“三个月前刺驾的，就是姑娘吧。”
    雨淑没有动作，如果他要把自己拿下，根本没有把佩剑还于自己。
    “我食朝廷俸禄，本应按职将你捉拿于此，但姑娘救了我手下的人”，他顿了顿放下了手“走吧，本将就当没见过姑娘，若是盘缠不够就去副官那里，他会安排人把你送到岭南避风头。”
    “我要去北边。”
    史宪邻停住了脚步，“你是承认了你是胡人的细作吗？”他的语气里暗含杀意，气氛一时间到了底点。
    话还没说完，只听帐外“将军且慢”，声音有些熟悉却很难想起来，“下官可以为这位姑娘做保。”那人走入堂中，雨淑顿时一惊，又很快恢复平静——韩守仁。
    “下官见过这位姑娘，下官敢担保她不是胡人派来的。”
    史宪邻沉默了片刻“既然韩先生能有如此把握，吾便当今日没见过这位姑娘。”他一摆手，韩守仁识趣地带着雨淑离开军帐。
    帐外，天色已暗。
    开春的风格外的大，吹透万千旌旗，却吹不开一人脸上的皱纹，吹不散一人眼中的阴霾。
    “下官又见到姑娘了。”他顿了顿，望向天际欲坠的星河，“那日火场，店家舍命将下官送出了火场。”
    “下官自知得罪无数，本将遗书写于案底，日出家门而不求暮归。可是那日之后，下官的命就不在是下官自己的了，为了那些救了下官的人，我该活下去。自知京都已经待不下去了，就来此处投奔了史将军。”
    雨淑没有说话，只是转向风吹来的风向，风透过单薄的衣物好像要将整个人剖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救了他吗？她害了他吗？她不知道，风里没有答案，心里亦没有。
    “姑娘要去北边做何事？下官可有可以帮忙的。”
    雨淑低头望着手中的剑，“杀人”风吹散了头发，青丝散落宛如银汉流彻，“杀了胡人的可汗。”
    韩守仁摇了摇头“下官知道姑娘心怀苍生，可姑娘也得知道，苍生之重不是一个人能承担的起的。何况姑娘……若姑娘心里连自己的位置都没有了，又如何能承载万千百姓呢？”
    为了苍生吗？还是只是替下师傅？她不知道，师傅说侠者心怀天下，可是如果没有了师傅那行侠仗义又是为什么？
    小时候的她为什么憧憬着成为大侠？是为了行侠仗义威风凛凛吗？是为了匡扶正义打抱不平吗？
    还是，只是因为师傅是一名江湖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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