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二睡了一夜,清晨睁眼,有人披着黑袍子站在床边。
袍子很大,这人将帽子盖住头,李老二即便仰视也瞧不见他在阴影下的脸,只知他手里提着一盏八角琉璃美人灯。
“该走了。”这人说。
李老二便起来,浑浑噩噩同他走出门去。
未近卯时,天沉沉暗着,李老二这一觉睡了像没睡,两眼发直地踩着黑袍子脚后跟就过了冥桥。
再回来时黑袍子后边又跟着一个人,这回不是李老二。
“提灯。”
鹤顶红起了,半卧在桥下的那条船上,他的手上缠着条亮黑缎帕,船里种满了芍药。
“今日又送谁出去?”鹤顶红问。
提灯在桥上停脚,略侧身,说:“李老二。”
鹤顶红点点头,其实不甚在意。提灯每天经过这座桥的时候他都会问上一句,聊解无趣。
他往提灯身后一瞥,疑惑道:“这个接回来的人,你以前是不是送出去过?”
提灯说:“你记错了。”
鹤顶红偏头:“我绝不会记错。”
他看见提灯宽大帽檐下露出的那点嘴角无声一扬,随即转身离开。
黑袍子和身后的人慢慢消失在冥桥尽头,今日鹤顶红与提灯的交谈以此终了。
-
1.
红烛暖帐,人卧椒房。
提灯仰躺在枕,双手攥紧身下床单,细汗打湿的脖颈黏上几缕散发,咬着牙不让呻吟泄出唇齿。
谢九楼跪在他屈起的双膝间,头顶随意束的发髻已经被蹭歪了,嘴里叼着一支笔,正埋头专心做着什么。
许是做到收尾处,下手之人重一时缓一时,总疼得提灯时不时往回缩。
一缩,就被掐着大腿拽回去。
提灯下身原本盖了条薄薄的毯子,眼下已经被谢九楼挤成巾子,只遮住腿根最私密的部位。
周遭寂静无声,他的手腕已微微发颤,呼吸深多浅少,盯着房顶的眼中也起了水汽。
又捱了半炷香,谢九楼终于停手,取下笔和手中骨针一起往后一抛,直起身揉揉略微发酸的胳膊与后颈,垂眼无声欣赏着自己留在提灯身上的杰作。
那是一个将提灯肚脐以下完全霸占的古怪图案,自两侧苍白的胯骨处起,幽绿的刺青纹路向中下延伸,遍布小腹,直到快波及无骨的那处软肉方才停止。
谢九楼刺了三个时辰,才将这图案自古籍上复印一般用骨针一笔一笔刻在提灯身上。
他的右手食指也有一个绿幽幽的刺身,歪歪斜斜,虽一样叫人瞧不出名堂,却又全无提灯身上那个精致,可谓形意兼失,只配一个丑字。
身下人抽搐似的一抖,浑身卸力瘫软在床,双目半阖,凝视着自己胯部的烙印,并不言语。
谢九楼力道掌控得很好,如此大篇幅的一块刺青,没让提灯冒一颗血珠,只将骨针恰好刺入皮下,既不太重以至于让人受伤,也不刻意轻了让提灯感觉不到疼痛。
他就是要故意这样折磨提灯,让提灯长长记性。
谢九楼拾起身旁一早备好的抹布仔细擦干净手,俯身往提灯小腹一按,惹得提灯蹙眉轻哼一声,被迫睁眼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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