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琰沉默了一瞬。
他平静的情绪被打破不是因为那些被邀请来的记者,该流的眼泪在采访结束后就已经停止,但在那之后,沈琰好像终于意识到方以左的恐惧从何而来。
当他站在沈宁元遗体前的时候,冰棺上的玻璃罩子像一面镜子,隔阴阳隔生死,虚虚地映出他的脸,看久了,沈琰恍惚间觉得躺在那里的人应该是他自己。
毕竟所有人都说他活不长,然而他就是一次又一次地送走了这些所谓的长辈,最终站在了众人面前,人的一生想要善终并不是一件易事,生命很多时候都脆弱单薄的像张白纸,稍微一碰就四分五裂。
他一直没说话,方以左也不催他,许久之后沈琰才道:“没什么,其实我那个时候在害怕。”
“我第一次发现,其实我还挺怕死的。”
沈琰从记事起到二十岁之前,很多记忆都有关医院,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抱着一种自己活不长久的态度对待很多事情,如果不是方以左一直跟着他,大概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祸害死了。
一个病人,对任何人来讲都是不需要忌惮什么的。
所以他利用这一点,收拢人心,又让他们降低警惕,沈琰跟沈家斗的时候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他不留后路地把自己也赌进去了,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也是他即将把沈家收入囊中的时候,要么赢要么死,那个时候方以左已经跟在他身边了,但沈琰没把他算进去,也不考虑他万一真死了方以左会不会疯。
沈家到最后也被他逼得没了退路,甚至要雇凶杀他,然而沈琰先他们一步,他在重症病房呆了两天,孱弱的只能靠呼吸机来喘气,任何人都见不到他,沈家满心希望地以为他要死了,可惜他没死成,沈氏召开董事会那天他坐着轮椅来的现场,脸色惨白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沈琰现在回想起来,他转回普通病房再醒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方以左,而他选择性地忽略了他的担忧和恐惧。
出院之后他又足足养了两年多才把身体稍微恢复些,戚景云那段时间都快被他逼成了个医学奇才,中西医精通,还得会点古法偏方外加好吃的药膳。
沈琰现在回想起那段时间方以左的状态并不感到愧疚,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也仍然会这样做。
但现在不一样了,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沈宁元的去世让他再次直面了死亡,他意识到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赌博的机会和资本,但幸好,他也没必要再去赌了。
沈琰捏了捏方以左的手,“我解释完了,你现在可以跟我下楼去吃饭了吗?嗯?”
方以左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们之间并不需要总是把话都说得太直白。
***
忙完沈家的事情,沈琰又给自己和方以左额外多批了两天假期,他兴致勃勃地拉着人要去搞纹身,方以左陪他挑图案,但不允许沈琰纹大面积的图案以免太疼或者之后伤口恢复不好感染再引起些别的副作用,沈琰闻言沉默了一阵,又听方以左道:“你可以把想纹的图案纹在我身上。”
沈琰思忖半天,道:“你有什么想纹的吗?”
方以左道:“跟你有关的一切,但来之前我查过资料,在身上纹照片不好看,而且会造成反效果。”
纹身师松了口气,他最怕听到这种要求。
最终沈琰只是纹了几个英文字母,下面缀着个小月亮,而方以左的右肩上为了遮住那处刀疤,选了个更加完整的图案,是条长吻海蛇,海蛇的吻部大张着向上仰起,吐出猩红的蛇信子。
上悬一轮明月。
沈琰的纹身做的比较快,纹身师给他处理完之后他就在一旁看着方以左,方以左原本是不觉得疼的,然而被沈琰这么盯着,再想想先前沈琰三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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