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晏家赶在警方之前遣人来谈话的机会,陆孟劝走杨蕴秀,段争得以进了病房。一坐下,陆谭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原来他在装睡。
陆谭脸上有划痕,血印子结痂很快,摸着触感粗粝。而他满腔的惧怕在看到段争出现的这一秒从眼里喷涌而下。他说他看到了,天上的云好多,好厚,风也可怕,从脚底灌到头顶,他悬在那里,总觉得自己已经被劈成了两半。他抓住段争的手贴在脸边,嘴唇在裸露的小臂上不停地啄吻:“但是你来救我了,我看到了,你来救我了。”
段争很累很困,有陆谭抱着他,手掌在他后背心又轻又缓地抚摸,他占据一半的床位,胳膊横在陆谭腰间扣紧,不过听两句陆谭的自言自语,神志便很快模糊起来。迷蒙间听见陆谭在说:我只有一个弟弟,弟弟是山山,山山是弟弟,都是你,只有你。段争梦里都澎湃,于是做了一场简短而安稳的梦。
后续事宜解决得很快。办公大楼的监控摄像头足够证明是晏知山先杀人未遂和故意伤人,晏家那边主张私了赔偿,连段争重伤晏知山的刑事责任也一笔带过。陆孟夫妇求之不得,哪怕对晏知山恨得牙痒,得了晏家的保证,这事算是翻了篇了。
倒是听说晏知山醒后多次发病失控,从勒令旁人将陆谭带来到乞求,他由云端跌落不过转瞬之间。后来陆孟私底下又和晏知山生母见过一次。对方态度高傲,话里行间无不透露着晏知山任性妄为不过是因为本家旁观懒得管教而导致,现在闯了祸,闹大了事,家长忙着处理是是非非,小辈往后大概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陆孟这才知道,晏知山早在几天前就被送出了国,对外解释是磨练心性积累经验,但也有八卦周刊编排是晏家丢不起这个脸,将人送离了家封闭治病的,不过个中玄机他也不感兴趣。
只有在收拾书房时再次找见那沓照片,陆孟强压的情绪才会掀起一片角来。他每多看一眼,就像在自己脸上多扇一个耳光。他终于能够承认自身对陆谭一无所知。陆谭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究竟是先天还是后期影响?他和段争又是怎么走到今天?他无处可问,因而束手无策。
隔天,陆谭也离院归家。一场由晏知山制造的闹剧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后遗症,当然,除去他越发离不开段争这一点,他表面看上去确实已经恢复如初。
而让杨蕴秀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陆孟在这一两天内似乎有了反水的倾向,这叫她怒不可遏,当夜将他拦在书房,歇斯底里地要他将段争从这座房子里驱逐出去。
她没法面对这个孩子,一旦对上他的眼睛他的脸,她都会有一种难言的愤怒和恐慌,似乎有人在无形中嘲笑她的偏私和懦弱。她无法忍受,被迫采取主动,而这其中绝不包括她的陆谭。
陆孟由她在书房叫骂发泄,过会儿转身攥住她的肩膀,他道:“我理解你的情绪,但你不得不承认,是段争救了小谭。就算我们不打算认他,他现在也算小谭的恩人……哪怕这些都抛开,你和他素不相识,你的态度是不是太过激了?”
“我告诉过你,他是来报仇的,他针对的是我,筹码是我儿子。我不可能允许他接近陆谭,这对小谭不公平,他大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牵扯他哥哥?他明知道自己是虚情假意,为什么要找他哥哥……”杨蕴秀呓语,撑住了书桌桌角。
“你真的这么想吗?”陆孟问,“认为他别有用心,拿陆谭当盾牌,目的是瓦解你、击垮你,就为了他现在根本什么都记不清的过去?”
杨蕴秀执拗:“是,他是这么想的。”
“可你问过他,他说他连父母兄长都不记得了,他甚至根本不愿意承认他是陆远岱……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没有这些事,他现在或许前途无量,做着他小时候喜欢的航空事业。我知道你不敢想‘假如’,因为太痛苦了,是我们把他推到这条不归路的。蕴秀,你知不知道,是我们害了他。”
“那又怎样。”杨蕴秀嘴唇颤抖。
“你之前说我们面对面就像照镜子,彼此的心思太好猜,因为我们思考的方式和解决问题的方法一模一样,不管是放弃搜救还是决定搬家,我们为的都是陆谭,想他振作,想他未来衣食无忧。我们只剩下他了,我们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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