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西区进往东园的一路,段争走过很多回。在这么大一点地盘上走动,难免会遇着一两个或三五个眼熟的。但他今天碰上的好像格外多。他沿着路牙子走来,总能从沿途的每个人脸上看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他起先疑惑,走着走着会不自觉地停下步子回头看,和他擦肩而过的路人却双手插兜低头快走。迎面撞上一个女人,那人茫茫然抬头,露出一种段争意料之外的笑,他们对望半晌,路人举起那个和他撞了脑袋的女人原地转了两圈,又在她腮边重重地吻,接着两人就挽着手嬉笑走远,很快失去踪迹。
段争继续往下去。
一个陡坡,他从下面来,坡顶正中立着一个穿了旱冰鞋的小男孩,护肘护膝和头盔都备得齐全,他却照样紧张得双腿打抖,埋怨他的父母跑得太快,连下坡这点路都不肯领他一程。段争先他两步出发,身前空荡荡的,坡上、坡中、坡下除了那一家三口和他之外再没有路人。他沿着下午烈阳照的阴影向下,没等走到下坡的半截,身边有道影子超过他,是男孩儿大叫着往下滑,因为冲劲太猛,他滑动的距离远远超出父母计算的范畴,最后就成了他在前面尖叫着跑动,父母就在背后大步地追赶。
他们的速度一样很快,段争不过从裤兜里翻包烟的工夫,转眼就再找不见他们人影。
烟迎风点不着,他以手拢在嘴边都没法让打火机窜出一把小小的火,于是放弃,将烟重新塞回烟盒,烟盒又塞回衣兜。他没有沿着之前那一家三口逃跑的线路继续向前,而在过一个拐口时走进一条烟熏火燎的后街小道。
傍晚未至,太阳悬在额前,夜市已经有摊贩推着车提早占位,但在背面那条段争穿过的巷道却少有人出没,一条注满了菜叶汤汁的下水道横在后门边,臭味熏天。
段争走的是捷径。过了巷道,他翻过两面墙,抄了近两公里的大路上了西街,接着又转两道弯,就见了东园正门。
接到电话的时候,阿云正身在津市城郊的小镇陪人做拜拜。旁边张罗着烧香礼拜的干爹见他收了线还心不在焉,问他出的什么事。他先说不要紧,但做事差错频出,拜祖先的香也少举了一把。他魂不守舍的,瞥见四周一群人多对他干爹想收他做“干儿子”的举止多有不齿,他那干爹又对族里长辈低眉顺眼唯命是从,越想越不耐,他索性借口家里有事跑了,就差最后那杯茶没敬。
他一路跑去车站,故意装作没瞧见在车窗外求他留下的老干爹,一边想着自己这一跑,别说干儿子做不成,往后这老干爹也有好借口把自己一抛脑后,一边又昏昏然想着先前那通电话。他痛恨自己麻得久了,背地里居然是个自己也看不清楚的心思,仍旧对某些人抱着场年少的昏梦。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究竟要来做什么,能做什么,但还是来了,路上颠簸了一个半钟头,总算挨着那扇东园的门。
据告密的青年说,段争来得突然,已经不声不响地在那儿坐了近两小时。没人能和他靠近,搭话更是不敢,只听头一个见他的人说他想找刘公。可最近根本没有人见过刘公,有的说他是老了疯了,干脆跑了,也有的说他是死透了,半个月前发的丧。
阿云听了不应,只慢慢理着倒垮的衣领:“我汗么?”
青年打量他:“是还好,领子别外掀,露商标了,多难看。”
“就要露给看看,好牌子,不能怯了,有句话不是说‘人靠衣装’?”
“你这儿说得好听,”青年指去远处的段争,“上那儿去说,你哪回不是见了他就怯,也就背地里威风。”
恨恨瞪他一眼,阿云果真受不得激,又理了理衣领就大步上前,一屁股挨了段争身边的空位坐。结果那道石头磨的坐杆,他一件丝绸质地的大喇叭裤根本不防寒,酝酿的话没顾得上开口,他先被弹簧弹了屁股似的原地一跳,冻得像没穿裤子。
段争却好似没发现他,还是默默然地支着烟抽,也不阻拦阿云靠着他坐。
“你有了温柔乡,又来这儿做什么,找新乐子?”阿云佯装全不知情,“是终于发现和傻子在一起没意思,预备找点新的?那你找错地方了,外面夜总会好苗子一抓一大把,你不知道吧,前两天还有夜总会的人来东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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