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情在康赭的脑海里像是过度曝光的电影,他很讨厌这种借着比喻的矫情说法,但是努力回想的话,他能想起的确实是一片仿佛被烫伤一样的空白。
就像很多年前,他还没有退学,在一节昏昏欲睡的课堂上被化学老师叫上去演示实验。他拿着很长的像是镊子一样的东西,从装着煤油的试剂瓶里拿出一节镁条,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把它点燃。
耀眼的、滚烫的白光。
站在视线的焦点中央,十六岁的康赭称得上是出神地看着这一圈白色的光团,感觉它在自己的眼睛上烫了一个洞,因此所有的东西都是过亮的,呈着一个凄凄烈烈的空白。
不仅看不见,二十四岁的康赭感觉这东西大概还会让人的听觉也失灵。
很吵,骂人的话夹杂着浓烈的乡音,让康赭差一点听不懂藏语。
桑吉被扇了一个耳光,脸迅速地就红肿了起来,还被踹了一脚跪在地上起不来,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
德吉大叔好像红了眼,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
但这些画面都像是被清晨刺眼的阳光笼罩在一片不真实的朦胧中,空空洞洞的,让康赭难以确认自己是否也真的在这画面里。
桑吉当天就离开了,深圳这个一开始寄托了他无数幻想的城市完全没有给这个青涩的藏族少年留下一场可供回忆的美梦,他走得比来的时候还要狼狈。
他连他脏兮兮、皱巴巴的行李都没有机会带走。
被德吉叔打到快要站不起来之后,桑吉被德吉叔拖着就要离开。
康赭开口叫了他们一声,桑吉的背脊几乎是瞬间地一僵。
康赭看到了,他感觉自己的骨头仿佛也如有所感地疼了一下。
德吉叔隔了很久才转过身来,低着头,不敢看他。
康赭缓慢地用藏语道:“德吉叔,桑吉没做错什么,你不要打他。”
沉默了很久之后,德吉叔最终还是没有抬起头,他转过身去,背着康赭僵硬地点了点头。
余光里,康赭确定最后他看到桑吉哭了,他哭得无声无息,眼泪却惊天动地地往下流。
最终,这场荒诞又喧闹的电影以桑吉最后看他的那一眼结束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后来知道那是最后一眼,在康赭过曝的、像金属燃烧一样的回忆中,那一眼充满了控诉、痴愿和绝望。
“我后来就没有再见过桑吉了,”康赭静静地在那一块巨大的石头面前,仿佛随时都要被吹往雪山的任何一阵风带走,“也不是故意避开,只是没再联系上他。”
汤于彗站在他旁边,不可制止地觉得难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埋在这里,已经化作了尘土的少年,为他曾经的,已然面目全非的勇气,跋涉了几千公里、千山万水的难过。
“为什么联系不上了?”
“他被他阿爸关起来了,”康赭道,“快半年。”
汤于彗愣愣地看着他,康赭沉下声道:“其实德吉叔是个好人,他从小到大最疼的就是桑吉。”
康赭转过身来,看向石头旁边的那棵冷杉,淡淡地道:“可是你也看到了,在发达的城市里,这种事尚且不能完全被父母这老一辈接受,更何况是在这么偏远闭塞的山区里。”
“是不洁的吧,”康赭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道,“或许他阿爸是这么认为的。”
汤于彗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在轻轻地颤抖,他艰难地道:“后来呢?”
“你认为是德吉叔害死了他?”康赭笑了笑,“没有,德吉叔心肠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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