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宏警察做了小七年,从撅腚写安民告示,到捞塘里的浮尸,不怎么破案子。
起初他跟着吴副队。吴副队剽悍,聚众赌博的案子,他摔茶杯道:不老实交代枪毙了你!老农拢共赢二十,快吓尿了裆。为此挨了处分依然不改。夜里执勤,周春宏点上盘蚊香,分烟给吴副队。吴副队眯眼长吁说:“以前啊,我也很平和的,然后呢,他就跟你嬉皮笑脸。操,人就是贱的。抓进来的有几个好东西?吓他撂得快。你为什么讯问慢?看你仁慈丫遛你呢。”他口白偏近京津冀,许是情景喜剧里学的,易于彰他警威。
于是周春宏也试着凶起眉目,以冷视、敲桌替代口头表达,果真有效,之后愈发酷刻俨然要是阎王第二。前年吴副队内退,他顶上他的职,才听背后有人说:他不老气呼呼的能得癌?自找啊。他头脸脊背一冷涔。
于是他以倍速进入了困局,然后熄灭,成为了老狗。不值班时喝点酒,女儿已到叛逆期,翻白眼比说话多,自己有个姘头。他凌晨接警听说事发离此十几里,骂咧咧地起床套羊毛衫。妻缩进床内侧,嘱咐他女儿家长会务必不要迟到。“你这么闲你不去?天天在家打毛线。”他趿拉着皮鞋去撒尿。妻说:“她喜欢你穿警服去,她觉得有面子。”
冷雨淅沥沥,周春宏带上所里小赖小李一起开车去。
车闲闲挨边一停,周春宏正了檐帽窜上车,喊:“都他妈下车!蹲一排!”
他侧身去过道,检视横躺着已半死不活的犯首,看脸俨然是肿紫肥猪,看躯干是瘦伶仃的一小把。他撇嘴皱眉捏起刀,一翻他包里的雷管,感喟:“是怎么能给打成这样?”
小赖临时给他止鼻血,“先是一个后来一群,群殴,听说有个直接拿蹄o抡了。”
“刁民。”周春宏嗤笑:“救护车还得多久?”
“要等会,不好走。”
周春宏下车见个青年起身要说话,他食指戳出去问:“我他妈让你站了吗?我他妈让你说话了吗?”青年讪讪闭嘴,复蹲下。
小李拍着一身细水珠,“有个男孩手划了一刀。”
“雷锋啊?”
小李噗嗤笑:“可能是吧,男孩胆子大头一热。他好像没成年,身份证都没有。他同伴在发烧,我领进车里了。”
“多大?”
“跟你丫头差不多大。”
县级市下小镇纱厂医院非常寥落,感觉这里人看病靠求神不靠西医。烫小卷的女白褂放下盛了稀饭的搪瓷缸,捏起颜家遥手背翻看,说不大深,先清创。湛超送进隔间躺平,挂上一小瓶左氧氟沙星。周春宏摘了檐帽搁一旁,点上根烟东摸西摸,不一会儿便抽低了屋里能见度。又抠出湛超攥手里的手机把玩,新千禧了,外星人都攻地球一波了,他还只混了个BP机,实在觉得新鲜,按亮、熄灭、按亮、熄灭,专注盯看蓝屏右上像素的一排由矮至高的短杠。他笑嘻嘻指着问湛超:“哎,小孩,这代表什么?”
“信号。这里信号很差。”湛超闭眼复睁开,天花石膏板脱花,是斑驳的白幕,虚脱似地,他眩晕中仿佛看见拳脚与蹄o半空乱飞舞,“那个瘦子要炸车。”
“也就哄外行,我们带回去看了,那雷管都他妈没感度了。”
湛超看手背上一枚青色的鼓包,说:“他会不会判刑啊?”
“你猜呢?”周春宏佯装严肃,问:“还没有审你呢,小孩,你们从哪来?”
湛超看他,说:“叔叔,你下句是不是你们要到哪去?”
“你应该严肃回答警察的问题,然后把你家长的联系方式给我。”
“可是炸车的又不是我。”
有种被野生小动物戏耍的感觉,周春宏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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