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敏红在安纺算蛮有手段的,说“手段”,即行为尺度不免超过。随世风者自诩圣洁高贵,以抑制的人后交谈刻酷定义她为“烂货”。
颜家宝三岁“狗都嫌”,饭桌上甜亮声问:“爸爸,女字旁加手表的表,是什么意思呀?”手指还凌空比划着。颜家遥眼前一闪,岑雪黏着油花的筷子径直拍向妹妹面门。“瞎问什么?!”颜家宝不疑地仇恨地凄厉地大哭起来。颜金爱怜地抱起她拍背亲脸,“说了她是女孩子,不要拿筷子。”
“她又不是纸糊的?”
“什么话?归根到底,你食堂里搞后勤,跟细纱的温敏红处什么?”
“照你意思她该出家?”
“不可理喻。”他一句话,飞到很高的位置,就不下来了。
具体怎样手段,很多已有传说或污蔑的意思了,唯独一件颜家遥有印象。二厂分福利公房,谢卫国落布致腰椎滑脱,温敏红轻微尘肺,三口只得背阴离公用水槽奇远的一居室,简直没有自尊。温敏红喜欢斗个狠,一直是这样的,定有姻亲仍要嫁来省城、豁命生胎位不正的谢晓飞、小组记分她总领先、偷拿厂里的回丝,分房同样。从她到夜闯工会主席办公室到岗位调离,到如愿乔迁进颜金级别才分得的三居室,不到一个月,谣传她是被奸掉了。颜金后来跟陆娇娇跑了,她快要笑死,判他道貌岸然。他彼时在里屋写字,听她森然冷调:“我有没有被那个不重要的。反而是有的人边嫌你骚边裤裆邦邦硬,你要真哭给他们看,那东西就要得意地伸你嘴里了。你绝不能张嘴!”
那时候他就觉得,岑雪是会不知所谓地离不开这种人的,嫉恨地仰慕她。
之后几年岑雪做小摊子,她送的那盆明丽罂粟也一直悄悄养在厕所的隔断上,颜家宝只当是个兀自妖冶的盆景。岑雪耐性培育,飞快摘下它果实晒干继而锁进抽屉。颜家遥知道罂粟壳过去叫”大烟果”,些微的吗啡跟可待因,真的致瘾“呈阳性”,恐怕要煮水论吨喝。他对此物近乎神异的提色香功效深表怀疑,只是种暗示吧?你喝口汤,他低抑说可能添了大烟果,你反复咂么才颔首:是诶,隐约、感觉,香得不对劲?
当然不管怎样,它违法,被“点”,足以罚款兼拘留。区工商其实没有权利拘留,但他如果一定要拘,或是一定自上趋下地唾辱你,你当然也没有权利说“滚吧你”。总之,没有经营许可又偷“加料”,车没收充公不容有他,不日要另缴一笔罚款,数目并不轻微。最重要的,是温敏红的明枪冷箭另岑雪丢失了尊严,一切隐秘被曝露于天光,不久将成为安纺另一个“烂货”,甚至“破鞋”。
颜家遥陪她往家走,又是个颓萎傍晚。两人同行从不并排,他在后,只是个人习惯并无什么心理动因,岑雪却自有见解:你连走路都不争先,能成人上人吗?这属于文盲的强盗逻辑,他明白那句“不可理喻”。他头脑发胀地盯着落日,回忆着岑雪刚刚垂手喏喏的样子,心里异常恐惧,惧什么呢?她不济了,根系在我颈项收紧,自己顺次要被推倒悬崖的边缘吊起了。仇与屈夹缠着,脑际浆糊一团,却只有一个问题,稍显微妙也无足轻重了:妈妈,她骂你说,你帮爷爷捋过炮,是真的吗?却不敢问,想到岑雪泪眼婆娑地屈辱答曰,“如果不是为了你们”,自己必将当场崩溃。
他想摸一下她的长辫,朝前快走两步,还是没有触碰上。他觉得,他和母亲,是快要彼此失去了,很悲哀。
岑雪需要复仇。岑遥势必要成为帮凶,其要做的,就是岑雪冲进温敏红的服装摊位时保持沉默。女人间的斗殴永远惨烈且具高度的戏剧性,是极端气候的相遇。眼下萧条季秋,安纺落满分不清纲目科属种的黄叶。温敏红Y岑雪的发辫,岑雪揪着她一块儿脸皮,两人撕扯着互唾着猫哭着,一骨碌滚至路央,黄叶爆裂,其精彩好看招致四邻愕然围聚。可愕然什么呢?不都等久了都憋坏了,可算来了。她们正竭力对抗的不是彼此而是种既定,颜家遥不好参与。已经到这步了,他只需保证岑雪不落下乘就好。
他丢神时被冲出谢晓飞抡倒在地,砸了几拳,“来闹我家!我杀掉你!”
“放开我儿子!”岑雪脱身冲来踢谢晓飞下腹。
“碰我儿子我跟你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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