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宝约湛超在安中医边上的官亭路口碰面。
官亭路吃的多,十块扫饱,一百吃好。湛超短信问她想吃啥,颜家宝回了日料。赴约前去了沃尔玛,湛超买了水果、必需的日用,搭嘴的零食多买了几样,方便颜家宝分给室友,处好寝室关系。推了满满一购物车,结账,花去三百多,添上晚饭钱,两天黑车算白跑了。湛超不心疼。他爱岑遥。于是岑遥有多爱颜家宝,他也就跟着有多爱。
颜家宝照旧短发、牛仔裤。她倒不见得多有异性缘,却很招惹女生眼目,“哎哥。”
湛超熄烟挥臂。他听背过有个姑娘说,哇!小姐姐好高呀。
进了那家什么崎什么川的,应侍和服木屐,九十度鞠躬,湛超高峻有花臂,颜家宝笑说,特别像黑老大回山口组了。湛超拍拍她背。落座后点单,颜家宝优先。要了刺身、猪扒、拌饭、酱汤,应侍说少了,两个人吃不够,湛超说添一个寿喜锅吧,颜家宝五指捺住菜单不让,喊哎操太贵啦,加个鱼就行。湛超把小祖宗要的东西如数呈上,颜家宝道谢,弯着眼依次翻看。不久说:“去台湾玩,是我自己打工攒的钱。”
别“颜家遥”十年,亦别“小宝”十年。湛超是目视着“颜家遥”失脚跌落进青春里的,染了一身颜色,自己是罪魁祸首,愧疚又幸福。“小宝”则是在展眼间变得如此之“大”。湛超觉得自己可能还没从十七岁的自恋中醒悟过来,他诡异地认为自己像“父亲”,抛雏别家,翻山越海,看过后回来敲门,“孩子”问:你谁?他诡异地移情,惊心于颜家宝的长大。
她在岑遥岑雪身边,乱吃,骂脏,丢手机,依旧撒泼耍野。她不主动给谁看。颜家宝的成熟待发掘。
去年一次半夜,湛超响了手机,接起是颜家宝,“超哥,麻烦来一下好吗?”彼时他与岑遥合租满一年。之间关系丝丝絮絮。岑遥在隔壁房。湛超抓了钥匙就去安中医,当时还是骑得川崎。到了被告知不在校内,拐过几个路口,停了摩托车,疾步冲进社区门诊。清创室里,颜家宝躺着挂水,白T上血斑斑,边上坐个抽噎的姑娘,两人牵着手,说不上是谁在抚慰谁。问过知道不是意外。姑娘叫茹小云,苏州人,跟颜家宝同寝。两人兼职晚归,偌大校园,倒霉催地遇上几个醉酒的肯尼亚留学生。茹小云丰肌细骨,是典型的江南蜜藕美人。醉鬼咕哝着鸟语进前骚扰,颜家宝拦着护着。两厢辱骂撕打,醉鬼动了小军刀,颜家宝肋上留了一道血口。缝了几针,湛超来签字交钱。
“我明早去报警!”茹小云眼泪鼻涕朝下淌。
湛超气得冒火,“看清这鸡/巴的几个黑鬼长什么样吗?”
茹小云讷然摇头。颜家宝哧声笑。她龇牙咧嘴,掏出半包压扁的纸,递她,“我愣大姐你不要哭得跟给我送葬一样,好吧?!我拍照了。你明天跟我去找辅导员。”转过脸又说:“你千万别跟我哥说啊超哥!他到时候又睡不好,真的。钱我下月还你。”
湛超叹:“还个屁。”答应她:“好,我不说。”捏捏她脚踝。
生冷上得快,展眼桌子摆满。刺身拼能吃的没几块,花里胡哨挲着一大盘。湛超将摆肉的那面转向颜家宝,自己添了麦茶呷。之间交流不密。
湛超倒是记得这丫头表达过类似于“感觉跟超哥你更有话说”“你更懂我点”“不心累”的意思,她也的确像是更愿意和自己诉苦,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相隔着谁。岑雪、岑遥、颜家宝,之间一贯是彼此爱,更彼此失望、彼此折磨。湛超站得远,看得最明白。
坐靠门的卡座,人来往频密,湛超不由地多瞥两眼。前脚的进来的那群,掸眼就知道是老小一家,打头的那个老先生发丝皆白,他就盯准多看了看。推着儿童车的那个男青年显见是“承上启下”的顶梁柱,框镜衬衣,斯文相,很熟悉很熟悉。湛超目光跟着走。
一块生鲷蘸了没化开的芥末,颜家宝眉头折皱,嘶溜溜吸口水,“我们吉他社的社长,徐长健,他跟茹小云告白了。操,蜡烛摆了个心。超哥你信吗?那个傻蛋摆白蜡烛,我操头七啊?宿管一瓢水给他灭了哈哈哈。茹小云没理他,回来还跟我哭。神经病啊她,徐长健诶,虽然有点愣头青吧,但又高又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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