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匙跌落在碗边沿的瞬时,才是在两个人的心上分别开上了一枪。枪声嘣嘣,回荡在两人的耳畔,他们都反射性地抽搐眼角。瓷碗被轻放落桌的声音却更像被拉掉引线的手雷,一声惊爆,把彼此都炸得片甲不留。
“你没有欠我。”唐阮玉终于有了力气可以开口说话,他佯装无事,甚至还能扯出一抹不算牵强的笑。
“你没有欠我。”他生怕他的语气不够强硬,害怕强调性不够,他又重复了一遍。
“那是意外,我们都没法预估。如果当时你我的位置对调,我知道你也会保护我。”
“你会的。”唐阮玉的声音细碎,和少年时期的差异并不大。而这种密集、快速、且用词重复性极高的输出在审问环节中被视为――无效。
重复意味着焦虑,快速重复意味着不确定。他也不能肯定、亦是相信自己说的话,他更像是在自我说服,就像生了病固执着不肯吃药的人,一次一次地自我欺骗――一切都会好的。
洛珩川近乎是一眼就识破了这其中的晦涩和隐瞒。他的心被拉扯得更疼,疼过他身上那些交错遍体的伤口。
“小玉,如果在这里等不到眼角膜,我会再想别的办法,我已经……”
“没关系。”唐阮玉又习惯性地抢先示好,他的双手死绞着藏在视线暗角,表面佯装地十分平和。
“等不到也没关系。”
洛珩川闭了闭眼,他的呼吸忽而急猛,背光的半张脸紧绷十足,脸颊似漏了气,肉都被割完了,唯有一副骨架支撑着外皮。
“一辈子看不见也没关系吗。”
椅子在冰冷地面划出冗长的刺破声,那把椅子有些破旧,椅脚都掉了漆,像被冷风凌迟的废料,如同他自己,摇摇欲坠,根基全毁。
“对不起。”洛珩川的脸色比他更加难堪,青白如灰土,情绪全然崩离。他只能瞥过脸,不敢再看那双眼睛。
病房外的走道被织织白光所照,幽深且苍白。深夜袭之,好像所有的人都睡了。洛珩川侧着身,一动不动,也像睡着了。
“珩川。”
唐阮玉背脊笔挺,人像一杆僵硬的枯枝,败叶残存,但已体力不支。
洛珩川无声无息地睁开眼,却未答话。
“珩川。”
洛珩川揪紧了被子,青筋在脖子上全然凸立而起,他呼出的气都埋在被子里,也不敢应答。
“……”唐阮玉探出手抓住床沿,床单冰冷,没触到洛珩川的身体。手指就像蠕虫,人人喊打,棍杖纷纷落下,他怕极疼极至深,也不想后退。
“……”洛珩川再度掀眼,其中薄暮冥冥,暗涌层叠幢幢。
他以为自己睡着了。
洛珩川突然想要开口,他有一种预感,接下来的话是他不可承受的,他装聋作哑那么久,怎么能功亏一篑。他面色十分难看,浑身都不舒服,心里晃着一杯水,眼看就要打翻。
“没有人想一辈子都看不见。”唐阮玉终于开口了。他如临深谷,声音像发软的膝,里外皆无人色。
“我还想继续画画,颜色多好看呀。可是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画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洛珩川是个不轻易落泪的人。性格使然再加上工作环境,将他训练成一个不为感情左右、凡事讲证据、讲理智。别人说他这几年愈发地冷酷无情,说想敲开他的后背探个究竟,那里是否嵌着一根发条。不然怎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如泥土木雕,心如铁石,不为所动。
当他得知唐阮玉终身不得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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