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外间朝堂风云变幻,倒成全了白青崖一段难得的平静。
沈三钱在朝中的势力大大出乎了褚容璋的意料,原以为他的曛人权势大多来自于皇帝的宠信,不料短短几年经营,暗中党附在他周围的京官竟有如此之巨――若沈三钱倒了,他们焉有不被清算之理?为着自己的身家性命,自然肯下了死劲为沈三钱转圜。
最要紧的是,打老鼠怕伤了玉瓶儿,褚容璋为了不将白青崖牵连进去,指控沈三钱参与“谋害皇子”的铁证便不能拿出来。物证语焉不详,又没有直接的人证,僵持之际,原本还在观望的墙头草闻一知十,也前仆后继地站到了沈三钱的阵营中,盼望着在督公落难之际烧一烧冷灶,他日起复后能记得自己一点儿雪中送炭的情谊。
这些人纠结在一起,和深受阉党之害、主张重判沈三钱的朝臣竟呈分庭抗礼之势,两拨人成日在朝会上吵个没完,沈三钱这个人一时三刻竟办不下来了。
虽则为着避嫌,褚容璋作为苦主不能直接参与审讯,但依旧免不了与卫纵麟一起在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之间兜兜转转,镇日没个清闲的时候,终于不再杵在白青崖跟前,闹得他吃不下睡不好了。
没了那两个叫人心烦意乱的货色,每日便都是檀霭陪着他。檀霭也还在养伤,两个病秧子凑在一起喝药,仿佛药也不那么苦了。
这便是褚容璋留下檀霭的用场了。
即便没有这场意料之外的风波,皇帝与他之间的龃龉日深,也早晚会有爆发的一天,留一个知根知底又能完全被他掌控的檀霭在白青崖身边,总比被其他人趁虚而入更好。
待到尘埃落定的那一日,褚容璋让檀霭三更死,又有谁能留他到五更?
此外,瞧白青崖这些日子折腾出来的事儿,多智如褚容璋,也大致将他的心结猜出了七八分。
他不甘心被困在褚容璋为他打造的笼子里,总是心怀忧惧,害怕有朝一日色衰爱弛,步当初弥子瑕余桃啖君之后,因此整日胡天胡地地折腾,想在自己手中留下一股足以对抗褚容璋的力量。
虽然幼稚,到底让褚容璋心生怜爱。
既然白青崖并不是对檀霭动了什么真心,仅仅把他看作一柄好刀,又何必非杀他不可,否则让白青崖愈发忌怕自己,反而便宜了那两个。
就当是为了全白青崖的面子,更为了叫他安心,褚容璋愿意为白青崖打造一个更大、更华美的新笼子,令他沉醉于点缀在笼子上的纯金流苏,察觉不到自己已在彀中。
这些隐秘幽微的话,褚容璋只在私下里跟德全提过一两句。
德全嘴上不敢置喙,心底却是大骇。
殿下天潢贵胄,如此这般……与那些个内宅妇人为了留住丈夫给他纳妾又有何异?檀大人虽在暗卫中埋没了这许多年,好歹也是天下第一剑,弄成这样,这、这……这不就是通房丫鬟吗?
再说到府里的这位长史大人,其薄情寡义倒有几分似当今圣上――皇帝年轻时与皇后娘娘是何等的鹣鲽情深、矢志不渝,待到借皇后母家之势即位后便翻脸不认人;于朝政上亦不思天下苍生,反而为了巩固自己手中的权力大行制衡之术,仅仅为了打压长子褚容璋,硬生生容皇三子为非作歹那么多年。
而褚容璋呢,分明厌极了这些制衡的帝王心术,依旧如同年轻时的皇后一般一头栽在与皇帝一般的负心人身上,这难道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吗?
他私心里不肯承认褚容璋是色令智昏,只好愈发怨恨白青崖是个妖孽祸水。只可惜他虽然照顾褚容璋成人,却从不敢自恃身份,越过褚容璋自作主张,因此再痛恨,也只能在心里叹惋了。
*
外间波诡云谲,缣风院倒是岁月静好。
檀霭知道白青崖听不懂朝堂事,也是为免他听到沈三钱的消息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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