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香雾自青白釉双耳香炉中逸散而出,倭金彩画大屏风密密实实地挡住了冬日里难得的好日头,使得这终年寂静的延琪宫显出一种华丽的阴沉,上好的沉水香都好似一方精美的绣帕,捂得人吸不上气来。
炕桌旁端坐着一名华服女子,发若乌木,翠眉瑶质,眸中寒星点点,端的是气度高华,可惜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病气,教人一眼便想到开到穷途末路的花。
这便是本朝皇后梁氏了。
梁皇后凝神听罢褚容璋这段日子的遭遇,颔首道:“我儿受苦了。”语气虽淡,但难掩其中的关切。
褚容璋规矩地回道:“连累母亲病中还为儿子担忧,是儿子不孝。”
梁皇后的关心便也就此点到为止了,另起话头:“宋家算是完了,不拘是抄家还是灭族,总在这一两日之间。宋家一倒,萧妃和三皇子的日后也是一眼望得见的景儿――只是……”
“母亲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梁皇后思量一番,缓缓说道:“宋家这事儿办得这么漂亮,沈三钱功不可没。他是把好用的刀,不论存的什么心思,到底暂时和咱们在一条船上。可你前脚回京,后脚沈三钱便下了大狱,为了对付他,甚至不惜动用了卫家……是不是太草率了?”
褚容璋讶异道:“母亲岂不知,兖州之祸正是此人一手策划?”
梁皇后哼笑一声:“若说沈三钱是罪魁,你府里养的那个长史又算什么呢?”她的眉目本来极其秀丽端庄,这一笑不知怎的竟显出几分阴鸷。
褚容璋眼神微微一凝,语调却还平稳:“恕儿臣愚钝,不懂母后的意思。”
“愚钝?”梁皇后猛地拍了一把炕桌,厉声道,“我看你不是愚钝,是鬼迷心窍了!”青葱般的指头上戴的镂金点翠寿字护甲好似一柄利刃,直直地指向了褚容璋,“你要养娈宠本不值什么,但为了这么个货色昏头昏脑,叫他在背后插了一刀不但不知悔改,反倒为替他遮掩,连掌印太监都得罪了!好啊,到今儿我才知道,我生了这么个情种!”
面对梁皇后的勃然大怒,褚容璋只微微蹙了蹙眉,仿佛习以为常地立起来拱手道:“母后息怒。”
梁皇后瘦削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瞳仁却亮得吓人,冷冷盯着褚容璋:“为一己私情如此不顾大局,我看你是忘了梁氏为何倾覆,忘了你当年怎么对着自己亲娘发的重誓了!”
听梁皇后越说越不像,褚容璋终于沉了脸:“母后尚未听完儿臣一言,何苦如此?”
梁皇后缓了一口气,逼视了他好一会儿,却依然没有缓颊的意思:“好啊,便听听你的良苦用心。”
*
早在褚容璋来延琪宫请安时大宫女托月便屏退了众人,独留她一人在外间守着。
在宫里当差想要保命,简直比庙里的泥胎菩萨还难做――泥胎每日听着来往行人不可对外人道的愿望,只要微笑聆听便是了,可他们这些人还要挑拣着听――主子不想叫你听见的万万不能听见,主子想让你听见的,不但得细细地听,过后还要替主子排忧解难。
运道好的能伺候那些个不爱打哑谜的,能少提心吊胆些,可惜托月显然没有这样的幸运――梁皇后实在是太过阴晴不定了。
漫长寂寞的宫廷生涯、母家一夕倾倒的巨变、多愁多病的身子……太多太多苦难把当年闺中秀丽明媚的少女消磨成了华美凤冠下的一抹幽魂。
除了在小女儿宁平公主面前,梁皇后永远是苍白的、阴冷的,甚至在与带给她无限尊荣的嫡长子相处时也不例外。
托月是梁皇后的陪嫁丫头,一路陪梁皇后走过来,曾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梁皇后对公主与恪王如此不同,最近宁平公主挑选驸马的事筹办起来,她才隐约触及到了那隐秘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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