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见白青崖久久不动,疑道:“公子,可是有哪里不妥?”
白青崖如梦初醒:“无事,走吧。”
不同于莺歌燕舞的大堂,红袖招越往上走越幽静,鸨母引白青崖走到了最尽头的一间房。只见那门楣上挂了一块小匾,用金粉描了三个秀美的小字――“阙珠宫”。
“卫小侯爷正在这间房中,我就不跟着进去了,侯爷不喜旁人打扰。”鸨母言毕便退下了。
白青崖心内正被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烧得火热,手放到冰凉的红木门上,一股厚重的冷意才给他发热的头脑降了降温,想到自己今天是有求于人,本想直接推门而入的手转而轻轻扣了扣。
等了片刻,无人应答,凝神细听时倒能听到一道悠扬的琴声仿佛是从门内传来。
白青崖心下忖度着该是一群纨绔子弟在玩乐,根本没听到有人敲门。往日他也不是没有跟着卫纵麟来过红袖招,席间人来人往不过寻常,想来不必如此拘泥。
这样想着,白青崖便用力一推,门开了。
想象中推杯换盏的场景并未出现,他甚至没有看到一个人,唯有琴声更清晰了些。
只见正对着门的是一架十二折云母珐琅屏风,每一折上都上以金银丝线绣了一位或坐或卧、姿态各异的美人。房里没有点灯,四角的鎏金架子上放着四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暧昧的丝竹声在这昏暗的光里浮动,绣筑雕梁上还挂着绯红色的价值百金的鲛绡,舞动时仿佛美人的腰肢,格外旖旎。
这倒不像是在勾栏。白青崖觉得蹊跷古怪得紧,不知怎的,方才听到公主招婿时轻飘飘仿佛在云端的思绪一下子跌了下来,他立刻便停在门口了。
此时,屏风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怎么不进来,几日不见,倒生分了不成?”正是卫纵麟的声音。
白青崖松了一口气,暗笑自己疑神疑鬼。听卫纵麟话里的亲密与熟稔,分明还对自己念念不忘,想必今日略说几句好话,便能手到擒来――毕竟他只是想跟着卫纵麟去一趟公主的宴会,又没有叫他向皇帝请旨封自己为驸马。
他拂开眼前的红绡,绕过美人屏风走了进去。
只见屏风后放着两个南北朝向的矮几,上有镶满珠宝的酒壶,矮几前各有一个绣满奇花异草的蒲团。卫纵麟正随意地坐在其中一个上。再往里一些正对着屏风处还挂着一道珠帘,有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在抚琴,看不清脸,想是楼里的琴师。袅袅的琴声正是从他那里传来。
卫纵麟今日不知去了哪里,打扮得格外华贵,着一身鸦青色织锦缎长袍,在昏暗的光下也显出了焕烂如洗的华美,又不知为何没有束冠,墨黑的发丝泼下来,衬得他面如冠玉,自有一股落拓不羁的风流。
平心而论,卫纵麟长了一张不像武将的脸。但看他的面孔,着实想象不出来这人能做出将羌王的脑袋挂到城楼上这种事。
*
白青崖显然没有兴趣欣赏同为男人的卫小侯爷的脸,他连这屋里的装潢都没心思细看,匆匆作了个揖便自己在对面坐了:“小侯爷别来无恙啊。”
卫纵麟饶有兴致地看着白青崖的动作,指了指他面前的酒杯示意他自便:“青崖今日怎么有空见我这个闲人?”
“小侯爷言重了。”白青崖听卫纵麟说话间姿态颇低,便以为是这几日他的冷落叫他心有不安,不免多了几分自得,“前些日子我潜心准备秋闱,在家里温书,才怠慢了小侯爷,在这里给小侯爷赔不是了。”说着斟了一杯酒,也不看卫纵麟,自顾自喝了。
卫纵麟看他这副做派,与上次的拿腔拿调截然不同,眼珠一转,便明白了他今日的来意,笑着说:“原是为了秋闱,我当青崖是嫌我镇日里不学无术,配不上和你交好。前些日子叫你,你总也不来,真叫我好生伤心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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