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给三丫头的那户人家姓曹,订亲的他家小儿子,下聘礼那日,他俩还没回城。这是两家说好的日子,三丫头也晓得,大清早的,她说要去河里洗衣裳,她羞,躲着呢。二姐姐一月前回过趟家里,她那间屋子久不住人,顶上渗水都不晓得,回来住一个晚上,夜里下雨褥子给滴了个半湿,趁着日闲,顾招怀把补屋这活儿给揽下了。
墙根旁支张旧木梯子,顾麻子大个个的站在梯子顶,接梁景笙给他递上来的腻子。大嫂子从地里回来,掰了根青皮甘蔗,正好削了,递给梁景笙嚼。补屋顶窟窿的腻子得厚、得黏,得能把新瓦片和旧瓦片的缝隙堵住。
梁景笙牙口好,吃个青皮甘蔗咔擦咔擦,顾麻子扭头瞧他,见大嫂子进了厨房,放低声跟他说话:“你递来,给我咬一截尝尝?”
梁景笙一愣,明白他意思有些赧,拒他:“我给你削半根,你自个握手里嚼哩。”
“那样儿太多,我不喜欢吃甜玩意儿。”他不答应,朝梁景笙笑。
厨房里有响动,他大嫂子在生火。梁景笙瞧给自个儿在甘蔗上留的牙印,热着脸不肯给他咬。顾招怀却在那儿催了,跟小孩儿似的,说:“你就给咬一口,让我尝尝。”
“呐!”梁景笙给他递过去,日头下一张脸有点红。“咔擦”一声,响、脆,顾招怀咬去一大截,咬到了甘蔗结,笑着还给梁景笙。浅绿淡黄的甘蔗肉,藏着充沛的甜汁儿,亮亮的,沾着光,梁景笙不好意思瞧,低头就着咬下去,低声嘟囔:“你嘴巴咋那么大。”
俩人吃一根甘蔗,顾麻子想要的,得了逞,脸上笑再没断。他俩你来我往地说话,院门给敲了几声才听着。顾麻子搓手上沾到的半干腻子,慢腾腾从梯子上下来,招呼他:“想是你三姐姐说亲的那户,下聘来了,你开门去。”
“爹娘还没回来,咋办哩?”梁景笙一面往院门走,一面问顾麻子。三姐姐羞躲人去了,爹娘还在地里没回来,他招呼?
顾招怀把梯子给收了,蹲在厨房屋边洗手,朝屋里问:“嫂子,热水烧有?”梁景笙嫂子叫丹子,嫁来梁家有十三年喽,晓得今日人要来下聘,热水早早的就给烧好了。听顾招怀问,走出外头来,低声说:“来啦?”
“来了。”顾麻子朝院门努,音儿刚落,媒婆同曹家父母就入了眼,还有个后生,想是来日新姑爷。顾招怀朝梁景笙招手,让嫂子招呼他们入堂屋坐,伴着进了厨房。他给梁景笙理衣裳,往壶里放茶叶,“待会儿你就陪他们喝茶,我去地里叫你爹娘。”
“你咋晓得路哩?”梁景笙不紧张堂屋里的,倒紧张他晓不晓得路,一说完便给顾麻子打了下手心,“我去过一回,当土匪的,去过一回忘不了!”
“倒是你。”他嘱咐,“不能怯,得教他们晓得,你三姐姐家里头有大哥,有你这个弟弟,往后受了委屈你俩就先不答应,不能让他们小瞧你三姐姐。”
“我不怯哩!”他把胸脯挺得板正正,惹顾麻子笑,“你就在我跟前横,我不信你的话!”被戳穿他不恼,腼腆笑着:“为我三姐姐,我不能怯哩,也不会怯。”
说话这档口,顾招怀把茶叶滤了一遍,往里头添热水,盖上盖子。“别烫着手。”眼瞧梁景笙提茶壶,他提醒着。
厨房离堂屋不远,临跨门槛时,梁景笙回头瞧,顾麻子朝他笑笑,让他进去。三丫头说是去洗衣裳,倒也真是去洗衣裳,提着昨儿爹娘换下来的脏衣裤。可乡下说亲哪有不被人晓得,河边除了她,还有几位同村的女人。她们多年的媳妇儿快要熬成婆,一张嘴又利又尖,最好打趣丫头,见三丫头今儿还来洗衣裳,一个两个拿胳膊肘碰她,笑着、坏着:“三丫头咋今儿还来洗衣裳哩,曹家的在院里头等着呢。”她们说她那未来的丈夫,曹家的小儿子,比她大三岁,下聘会跟着来。
三丫头给她们说得耳根子红,索性埋着头不理,偏又不想那么快洗完,磨磨蹭蹭听了不少臊耳话。这些女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不时提醒她哩,明儿跟别人说话,话却是说给她的,什么“等什么不能教后生等,闹什么不能闹大丫头!”没一句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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