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笙倒没拗几日,他没顾麻子那样硬的心。只当是还他大洋,第二日起早还帮他穿裤子,厨房弄些好吃的也偷摸儿给他尝尝。
顾麻子腿好大半的时候,皖城军来了封信,是他副官写来。说过几天督军从上海回来,听他伤了,要到宅子瞧瞧他呢,当是安慰。当着梁景笙的面儿,他念信,念完往桌面上一搁,笑得不咋真,到不了眼底似的。
梁景笙摸桌上信瞧,模样有些惊讶,“你咋那么大的面儿,督军也要来瞧你?”
“他哪儿是瞧我,他是来瞧宝贝心肝哩,到我这儿待不了多久便走,还要安我的名儿!”
“宝贝心肝?”梁景笙陌生地嚼着这几个字,睁大了眼睛:“督军在外头偷人呐?!”
顾麻子忍不住笑,“这话给他听见,摘了你脑袋!”说着,比了个划拉脖子手势。梁景笙给他唬着,缩了缩脖子,懵懂地问:“啥叫宝贝心肝?”
“心肝儿一人就那么一个,能做宝贝心肝儿的,你说是啥哩?”顾麻子嗤笑他笨,把信放回信封里,塞桌柜里头。
“那他宝贝心肝儿是谁哩?”
“你不用晓得,是个旦角儿,长得俊,青衣也能唱。”
“你瞧过他唱不?”
顾麻子偏头瞧他,意味深长,“瞧过哩,长得是没话说,顶俊。”果然着,顾麻子给他说了没几日,顾家宅子这一日便从清早热闹起来了。
佣人们早早得了消息,各自忙活着不乱事。昨儿下午裁缝铺送来套新衣裳,素白的软上袄,下身荷叶滚边的袄裙,顾麻子把王妈给支了出去,亲自给梁景笙系衣裳扣子。这回他瞧得清清,梁景笙颈上那小喉结,伸手轻捏,“待会儿跟着我甭乱跑。”
他不乐意穿丫头衣裳,也怕见那些军头子,估摸着都跟顾招怀一样儿的凶哩。他左右瞧这身衣裳,新做的铮铮亮,越瞧越别扭,手指绞着裙面绣的荷花,老大不情愿,跟顾麻子讨利息,“我待会儿早些回来,成?”
他拗不过王妈,脸颊两边儿的半长头发编了荷叶绳子,白脸蛋子瞧着格外净,仰着面儿跟顾麻子讨好。顾招怀给他系扣子、整领子,沉着脸儿拒:“不成。”
“你就没一件事答应我的。”他揪颊边的荷叶绳子,咬着嘴巴怨他。
“我抬花轿子迎你进宅子,你还欠着我哩,还跟我讨,没这样的理儿!”梁景笙扭头瞧他,站起来同他出屋,顾麻子要来攥他手,他不愿意他攥,拧巴动着,瞧他那双大手,“你手跟那老树皮子似的,攥得我疼。”
顾麻子偏头瞧,给他逗笑,“哪儿能疼呢,我劲儿都没使,你恼我便寻借口赖我。”
梁景笙跟在他身边走,也瞧,“就是疼哩,不让你攥。”顾麻子不理会,搁袖下捏他手,“再同我闹,待会儿我可不护着你哩,让他们灌你酒喝。”梁景笙噤了声儿。
他三个太太酒量极好,是皖城军里都晓得的,保不齐的事儿,有好事的灌四太太喝。
席面是大三桌,八热盘三冷盘,请八仙楼厨子来宅子做,热闹得很。梁景笙啥时候瞧过这大场面,入席后坐在顾招怀边儿上,头都不大敢抬。他们这桌督军份儿最大,顾麻子坐他右边,客套回着他问候,给他倒酒。梁景笙总算瞧得督军模样,五十来岁样儿,国字脸剑子眉,比顾麻子瞧着还冷些,一身黑色软光缎上褂套长衫,椅子后边赫然一个油亮亮黑木杖子,雕个张嘴龙头,龙眼睛镶两颗大翡翠,阔得没边儿。顾麻子同他说过的,这人年轻时受过打伤,一边腿不大好。
他没待多久,喝了几盏酒,由着个外头进来军官迎出去,再没回来。他一走,顾招怀牵他吃内席面,这席面招待同他交情好的几位团、营长,见他进来先笑着瞧跟在他后头的四姨太太,一口一个“招怀可是好福气”,酸不拉几惹人笑。
梁景笙涨着张红脸,只管吃菜,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不听便罢,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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