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老妈子在后头叽叽喳喳笑,拥着人入洞房。
四丫头刚坐上喜床,顾麻子就要出去应付吃酒。
“当家的,盖头还没掀哩!”老妈子们不敢拦他,在床边急急地叫。顾麻子掀着袍脚就要跨出去,头也不回:“回头再掀!”
“嗳哟。”管事老妈子大着胆子来拉他,“这不成啊,好歹当家把合卺酒先喝啦。”顾麻子被拉得心头火气,扭头瞪圆眼睛,“外头兵痞子坐满三大圆桌,我不去应付您去啊?”
这话说得不好听,管事老妈子愣住,衣摆从她手里钻出来,轻飘飘扫过门框,没了影。
一应付便到夜深才回屋,喝得醉醺醺,一副重身子栽在门外。老妈子们都散了,剩一个外头叫来的喜娘,被响声吵醒,“唰”得站起来。
“啊呀四姨奶奶,这样可不成啊,再饿先忍着!啊?”她一扭头可不得了,抓走四丫头手里白馒头,囫囵丢到桌底,慌乱地教她。
“烟儿,烟儿!”
这厢不知新娶姨太太听进话没,顾麻子在门口醉醺醺地叫三丫头的名儿,没人应他,气得砸门“哐哐”响。
喜娘赶忙扶他进来,好声好气地哄:“当家的,今儿您娶四姨太呐,三奶奶早睡下了。”
“滚滚。”顾麻子挣开她,摇摇晃晃扶桌站着,从早到晚,这些妈子叽叽喳喳就没停,吵闹得很。喜娘给他喝吓得不轻,想起昨儿打老姐妹听来的话,“顾麻子以前做大当家,杀人都按排排杀,匣枪里子弹不打完不算完事!”
她打了个哆嗦,喏喏点头,“当家的,喜秤就在桌上搁着,您记着挑盖头啊。”快步从走出堂屋,带上了门。
门吱呀关上,顾麻子还气着,攀着桌子瞧桌上点了红的白馒头。他醉得厉害,瞧馒头像女人的胸口,晃晃脑袋,低声骂了一句:“挨千刀的兵痞子,看我明儿怎么收拾你们。”喜秤也没拿,晃到床边躺下。
梁景笙给他突然躺下吓得不轻,眨眨眼睛向床里头缩,垂眼瞧见顾麻子大片胸膛,又看看自己单薄的身板,心底喃了句:“结实得像块石头井盖子。”
他正偷摸着看人呢,盖头便被扯下来。他一愣,先看清顾麻子眼角的疤。他瞅人,人也瞅他,两双眼睛都亮亮的。
“反正自个儿不是丫头,不怕他看。”他宽下心,掏出方才揣进怀里的白馒头,啃起来。
顾麻子虽醉着,眼还没花,见他吃相皱起眉头,“你这丫头,人难看……吃相也难看。”
梁景笙不搭理,把头上钗环解下来,丢到床尾去。馒头吃得差不多时再瞧他,是睡死了。他低头正儿八经把人瞧着,小心翼翼跳下床去拿桌上馒头。
那日他二姐姐嫁人,嫁皖城方家米行小少爷,大哥下田没空,他送的嫁。顾麻子二兄弟邱二虎领着十几个兄弟城里喝酒回来,竟让他两拨人在大王岭下村碰上。他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胆子,只知二姐姐绝不能给他们抢去,黄泥往脸上一抹跳出来,同邱二虎扯谎。
梁家穷,方家轿子进不来村里,在城口迎人,叫的驮夫背新娘子。他打小跟大哥进山胆大,见邱二虎醉了酒胆儿更大,挡在驮夫面前同他辩:“就是怕你大王岭抢人,才没穿的嫁衣裳哩!”
邱二虎便又问他,“那怎么现下肯出来了?!”
他早想好说辞,仰着面应他:“你们有枪,谁不怕?”邱二虎只管笑,枪柄子指挥手下兄弟去拉他。那时候他不怕,他一个男娃娃,就算他们发现生气,要叫他做苦活,要宰了他,他也不怕,只是有点舍不得爹娘、家里的老黄牛。
没成想第二天邱二虎酒醒,叫人把他送进顾家深院里头,他得逃回去,三姐姐回家把他被土匪掳了告诉爹娘,娘的眼睛还不得蒙得更厉害,过几天田里得下稻秧子,都得他帮忙。
他想着,偏头瞧床上睡死的顾麻子。从前他真以为这人脸上长满痦子,爹娘说起过这人,据说是北方逃来这地界儿,十八九岁没粮食吃就做了土匪,算算,那会自个才几岁?怕是还不会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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