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绵山的风很冷,冷意里卷着风都吹不散的杀气、血气。薄薄的剑刃滴着血,那血比梅花还艳。
姜槐身形笔挺,握剑的手隐隐在发颤。
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逼得人连朋友都做不了,为什么要害她最爱的阿瓷?为什么……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
为什么……做这些事的,会是你?
“师姐,为什么?”
姜槐立在那,单薄的双肩扛着她两辈子加在一块儿都快要扛不动的荣辱背叛,她的眼里没泪,她的眼睛通红,一瞬又恢复成入骨的漠然。
气吗?恨吗?难过吗?
当那些复杂的情绪混在压在喉咙的闷血时,姜槐用剑尖指着伏在雪地里的女子,那女子嫁衣如火,长发如瀑,曾几何时,也是她放在心尖百般呵护的师姐,是被她承认过的亲人。
至亲,至疏,至爱,至恨,姜槐恼怒地将剑扔在她身侧,细长的剑身溅起零星的雪粒,她颤抖着手,半跪在枝弦面前,只觉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快要爆裂。
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她也曾热爱这人间苍茫,如今她却恨意昭昭。
她的手毫不客气地捏着枝弦极其漂亮的下颌,因为用力,指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白。
枝弦闷哼一声,悬在唇边的血慢慢滴落,刺痛了她的眼。
过量的缠魂草和离梦花汁并非无效,前世今生,爱的,恨的,纷至沓来。姜槐悲伤地眨眨眼,她轻柔地抚摸枝弦的脸,难受道:“为什么,一定是你呢?”
记忆的混乱教她再次尝到青春年少时的浪漫洒脱,那时候的师姐明媚可人,冲她笑,陪她闹,阿星的三尺之地,不分四季寒暑,始终有这样一个人陪伴。
她家破人亡,她被至亲伤害,她跪爬在血泊里暗自崩溃时,是师姐不管不顾地想要扶她起来。
哪怕合欢道主被她一言打入邪道,可就算闹得再厉害,就算五百年前人人都喊着合欢道主百死难赎其罪时,她都以道子的身份,不声不响一声不吭地把人护下来。
她以为师姐会懂。她恼她,厌她,也曾动过杀机,可到底心软,到底记得这是谁。
枝弦,师姐。
一辈子的师姐。
前世藏在心底最后的亲人。
亲人……
姜槐抿着唇,她明明看着她,抱着她,却感受到了一无所有。
“阿星……”枝弦握住她的手,百味陈杂堵在心口,她喃喃道:
“你怪我吧,别忍着。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我任性,你也知道的,我做这么多,筹谋了这么多,你若气不过,就一剑杀了我吧。若上天注定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还不如死了。”
姜槐摇摇头,慢慢松开靠在她腰间的手,那些温暖的记忆终究在时光侵蚀下褪了色,她忍着筋脉传来的灼热剧痛,缓缓笑了。
“你爱我,你真得爱我吗?你们都口口声声说爱我,却用刀子一次次刺穿我的心,师姐,枝弦,合欢道主,你看到没有?我也是可怜的凡人,拗不过天意的凡人,你看到了吗?我也会痛。”
鲜血从她唇边溢出,姜槐伸出白玉般的指节轻轻抹去,她笑:“你们都不爱我,我要去找那个爱我,我也爱她的人了。从今往后,师姐……珍重。”
她没有落下屠刀屠尽北绵山,更没有怒火朝天要了枝弦性命,她就这么干脆利落又踉踉跄跄地拾起落在雪地的长剑,一步步走向更汹涌的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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