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是什么,原来是因为没吃着菰菜羹和鲈鱼脍,明儿席上必多多的备上几份儿,好好让你吃个够,何苦做此莼鲈之思。若是哭坏了身子,岂不是让敏姑姑并林姑父忧心?”正说着挥手对紫鹃道:“你外间不是熬着药?还不快去看着!”紫鹃一惊连忙福了福退出去,雪雁也跟着出去急要热水沏茶。宝钗这才转头继续对黛玉道:“我知你必是有别的事儿积在心里了,万万别拿自己个儿出气,这都是何苦来哉。若不是,你只与林姑父去封信问问该如何决断,总好过这样自哀自怨。”
黛玉声音细细的道:“我来外祖母家便只带了雪雁和王嬷嬷。这早晚已是整日叫婆子指着鼻子骂白吃白喝,为了点子小事儿再求人跑来跑去送信不是要遭恨死了,又怕父亲为我担忧,竟是算了罢。”说完又是一顿猛咳。宝钗顺手帮她拿了痰匣子接着,又伸手替她拍拍背,惊觉这姑娘竟已瘦得脊梁骨扎手,一时之间怜悯之心大起:“你便写去,凭它远近,我家现成有走商的伙计往扬州去采买。悄悄去了家信,一则让林姑父知你消息父女情深,二也可解你眼下困境,神不知鬼不觉,亦不会落人埋怨,岂不是好?”她意有所指抬头看了眼外间熬药的紫鹃又冲另半间碧纱橱努了努嘴,黛玉立时红透了脸。
“好姐姐,我只道你素日不言不语心中必然藏奸,再不知无非看破不说破罢了,今日竟才看清楚好歹!只求姐姐救我一救,再不知外祖母家竟是这般与别人不同。”说着悲声呜咽渐起,竟又红了眼眶。宝钗拿她也没奈何,有人天生就是泪窝深,急也没用,只得好言劝慰一番方道:“既如此,明儿散席后你且去我那里略坐坐,笔墨纸砚尽是齐备的,丫头子们也有玩伴不来扰你,只管好好斟酌一下写封信。写就便可随着南下的商队送出去,只消三五之数必能到林姑爷手里。”那黛玉许久未曾闻如此温厚之言,抽抽噎噎止住泪一径点头,末了竟还不好意思起来。
宝钗见她鬓发散乱,笑着指了指自己发髻,黛玉起身照着铜镜略看了看抿嘴红了下脸。她自去开了妆匣取出一把梳子,宝钗接过来轻轻帮她将碎发抿进去,复又左右看看这才点点头放下手:“好了,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作践自己,好好儿洗漱一下换换衣裳,不能想着这会子没人就随意,说不定那边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就跑回来。”说着刚好雪雁从外面取了热水回来正毛手毛脚的泡茶,宝钗拦下她,让莺儿去帮着打了水来服侍黛玉洗漱更衣,梳好头发,又料理着把帐子整了整,这才将窗棂掀开。院子里混着花香的和风柔柔吹进来,带来一室馨香,黛玉这才抿嘴笑了笑:“明儿必要去拜访姐姐,若是有这么个亲姐姐便也……”说着竟又有些泪珠儿要决堤的架势,唬得宝钗忙站起来转了话题:“去不去院子里转转?听说你总也没有胃口,稍微走走累了许是能多进些,晚上睡得也踏实。”
此时紫鹃从外面端了刚熬好的药进来,听了此话忙将药碗递给雪雁让她伺候着用药,自己打开衣橱翻了件出得好狸子风毛的素面斗篷候着。黛玉用了药,又捡块蜜饯含着,这才起身披上斗篷和宝钗并肩往外去。
两人也没往前头走,绕路穿过月亮门往山坡上落英缤纷的桃花林而去。此时百花倾颓正值春归之季,地上零零落落已是盖了厚厚一层花瓣。黛玉怜惜这些落花,只捡着花瓣稀少的小路慢慢往前走,宝钗在旁边扶了她一下,穿花拂柳的绕过桃树。走了没多长时间黛玉就有些身形不稳,宝钗忙找了块干净的白石扶她坐下:“今儿这就差不多了罢,歇会儿就回去。回头没事就去我那里玩儿,做做针凿看点子书,有甚想吃的也只管告诉我,都说苏杭淮扬菜式精巧好吃,我竟是没见过,托你的福蹭着开开眼界。”
黛玉笑笑指着地上落花道:“这么些花儿落在污泥之中未免糟蹋了,莫如收一收葬在一处,免得它深陷泥淖清白不再……”宝钗知她心思细腻,倒也没有多劝,只是起身一起帮着拢了拢一地粉白轻红收在一堆,用花锄浅浅刨个坑推进去又盖了些土在上面。黛玉痴痴呆呆看着掩起来的落花眼中不觉又滴下泪来,抽噎一阵道:“改日专程再来祭它,这便回吧。”两人又一起走回去,宝钗告辞回了梨香院,这一天才算过去。
莺儿随着宝钗一路往回走,边走口里边抱怨:“这荣国府也是公卿府邸,怎地如此埋汰人,孙子和外孙子竟放在一处养着,也忒不讲究了。”宝钗也没回头,只轻轻道:“都是可怜人罢了,略伸一伸手拉一把也是好的,未若他年咱们自己也说不定有个困顿的时候,多结个善缘多一条活路。”
此事暂且按下不提。到得第二天贾母正院外面湖边果然摆起了筵席,宝钗头一天晚上让白鹭把银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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