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结束,工作人员抬着几张沙发椅上台,准备接下来的座谈会。
台上台下短暂休息,陈庭森看向陈猎雪所坐的角落,男孩正起身向外走,肩膀微微含着,像在躲避什么,像在逃离什么。
领导与他握手,学生来找他签名、讨教,还有两名女学生为他送上了一捧百合,媒体“咔咔”地拍着照。陈庭森被簇拥在喧闹的赞美之中,如同当年那场手术成功时的盛况。等他大致应对完,再抬头去看,陈猎雪已经没了踪影。
“老陈,想什么呢?”有人招呼他,“来坐下歇歇,喝口水。”
“没什么。”陈庭森坐下,接过矿泉水点头道谢,脑子里却全是陈猎雪最后离开的背影,单薄瘦削,没有回头。他心里莫名坠坠的,畅快不起来。那个学生的提问确实不在他的准备范畴内,但他自认刚才在台上那些话确实是他心中所想,即便稍有修饰性的句子,于公于私都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他觉得他就应该与陈猎雪成为方才所描述的那种关系,那才是“对”的,那些话他不止说给陈猎雪听,也是说给自己。
陈猎雪应该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他现在不也在克制着跟自己的距离,要开始真正“父子间”的相处模式么?
讲座很成功,他说出的每句话都很妥帖,他应该舒畅才对。
可那哽在心口,不上不下的烦闷究竟是出于什么?
陈猎雪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与宁宁行走在偌大的校园里,许是即将到吃午饭的时间,校园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女孩子们撑着娇俏的阳伞,男生们三五成群,他们有的手里卷着书,有的怀里抱着篮球,独行的步履匆匆,结伴的亲亲热热,说笑着,往自己该去的地方去。偶尔有人对他们报以目光,也是事不关己地掠过,无人质疑他们从哪来,来这里做什么。
宁宁望着他们,歆羡不已,既羡他们身处名校的校园,也羡他们的自信与自由。
“真好啊。”她说,“我也想考这么好的学校,我妈就管不着我了。”
好像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每个人都有想远离家庭的心愿。陈猎雪看着宁宁,想。然而区别在于,宁宁现在的渴望,会在多年后,她真正有能力远走高飞时,逐渐转化为对家的依恋;她现在对妈妈的抱怨与抗拒终将由成长和时间化解;她无论如何远去,她的家始终是她的家,她的父母也始终是她的父母,她的一声“妈妈”由出生喊起,一生都不会变质,不论她何时回头,身后永远都是家。
可他只要离开,就真的难以再回头了。
人在无力的时候会产生对自己毫无办法的绝望,此刻的陈猎雪就对自己胸腔里弥漫的空洞无望。他知道陈庭森说得都是对的,也是他现在想要与陈庭森保持的关系,他真的无力继续追逐陈庭森,也想给陈庭森真正属于他的、完整且正常的生活。
但当那些话亲口从陈庭森嘴中说出,他真是疼得连心尖都麻了。
宁宁走到操场边缘,看那些大男生踢球,她雀跃着,回头催促陈猎雪:“猎雪哥哥,你快走啊!怎么越走越慢?”
陈猎雪想对她笑一笑,唇角与脚脖一样重的抬不起来。他缓缓顿在原地,扶着心口蹲下,没出息地把头埋进膝盖里。
纵康哥,感情为什么不能说消散就消散呢。
人活着,为什么总要这么累呢,这疲惫会有尽头么?
纵康哥,我好难受啊。
陈庭森在座谈会上心神不宁。
自陈猎雪消失在他的视线中,那股没法解释的烦乱就在他头脑中萦绕不去,时间开始变得十分缓慢,烦乱也随着众人慢条斯理的发言演化为淡淡的不安。
话筒由前一个人递到他手上,他按捺着心绪做出一段完整的发言,就无法继续稳坐下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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