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得知徐百川假戏真做那一天,程旭鲜少露出这样阴沉的表情。
他有吃有喝有玩有乐,有钱嘛,想要的东西总能弄到手,没什么好难过的,整天笑眯眯,一肚子坏水儿都要漾出来。
徐百川从前就不喜欢他这副模样,所以每次的嘲讽都是真心实意,万一哪句话戳了程旭的肺管子,说不定还能痛快地打一架。可惜这位花花公子深知自己金玉其外败玉其中,任你东西南北讽,老子八风不动。徐百川是个讲理的人,程序这样滴水不漏地不要脸,他实在找不到恰当的下手点。
难得一见的程旭黑脸,徐百川兴致勃勃:“变脸?”
程旭盯了他半天,用手捏了捏额头两侧,笑着摇了摇头道:“和你没必要。”
徐百川哂笑道:“那当然,您是大少爷。”
程旭抬手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真诚发问:“打个商量,别我说什么话都往坏处想行吗?”
徐百川据实以告:“可以,但没必要。”
就像他完全可以沉默以对,但没必要。
高中时期徐百川是个沉默寡言能动手绝对不说话的狠角色,家里父母闹到要死要活提刀上吊,他宁可出去打个昏天黑地发泄也不会大喊大叫,直到遇上唐近。
“直到”这个词总有些宿命的意味,一旦出现,一定预示有什么事情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徐百川目前为止的人生中,几乎所有“直到”,无论积极的还是消极的,都与唐近有关。
唐近小时候大部分时间在爷爷家里度过,唐近的爷爷当年是军人,坚持男孩必须经得起摔打。唐近被从小摔打到大,摔出了一身铁骨,后来被送回爸爸妈妈身边,又和许多同龄的公子哥混到一起,塑上了糜颓的肉。这点铁骨将唐近与周围几乎所有公子哥儿区别开,肉眼可见。
唐近的朋友多,想要和唐近玩得来,就得说得来。徐百川真的擅长哄人,除了后来忽然犯病的程旭,他想讨好的人没有讨好不到的。
从那时起徐百川学说一些俏皮话,这种东西不需要走心,能扯就行,能察言观色,能拿捏人心,能收放自如,一句根本不走心的话就能引得很多人上心。时间久了,他习惯了让人话不落地,不管面对什么人,他永远做说最后一句话的人。
他不想沉默,不习惯沉默,自然就不用沉默。
世界上大多数的溢美之词归结到一处,一个“有心”足以蔽之。有心的夸奖,夸有心的奖,为得是让人听着舒心。巧言令色哄人开心可能要花些心思,疾言厉色惹人生气却简单得多,只要说实话就够了。
徐百川一口一句大实话,句句都能把天聊死,且志在把天聊死,这招却对程旭不太管用,他向后稍稍仰着头,似笑非笑,也说得似真似假:“巧了,我可以和你变脸,但没必要。因为我不想惹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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