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初刻的姚府灯火通明,谈话声不绝。
族里各位长辈赶来姚府给刚到京中的姚和正接风洗尘,大家长一高兴喝得大醉,紧紧握着姚和正的手絮叨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姚家世世代代多少年了,三元及第的你还是头一个。你这辈儿啊,就属你最出息。”
“孙儿不孝,让大伯公忧心了。”姚和正也紧紧握住了老人的手。
席间又有人道:“可不是。侄孙儿辈里属和正最出息,曾孙儿辈里当属他们家三丫头。双竹是个有福气的,平安回了家不说,还成了正一品宫令。”
姚和正望了眼内堂,女眷们都在内堂用饭。
他到家后只在门口匆匆见过双竹一眼,女儿出落成大姑娘了,毕竟是孪生兄妹,和阿显长得很像很像。双兰也在,不在的只有阿显。
双竹似乎不敢看他,低着头屈膝行礼,低低地唤了他一声“爹爹”。就是这一声时隔十几年再从闺女口中听到的“爹爹”,差点让他这个须发灰白的七尺男儿当着长辈们的面哭出声来。
他终于还是忍住了眼泪,但一旁的夫人早已泣不成声,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了双竹。
“夜已深了,伯公叔公伯父叔父们早些回房歇息吧!”姚和正恭恭敬敬地冲长辈们作着辑道。
长辈们一走,姚和正便急匆匆进了内堂。
桌上的饭菜似乎没有动过,母女三人坐一堆儿正哭着。
姚夫人见姚和正进来了,抹着眼泪起身道:“老爷。叔伯们都歇下了么?”
“歇下了。”姚和正温和地冲夫人笑了笑,然后望向两个女儿,眼眶渐渐红了起来。他背过身望了会儿房梁,直到眼泪干涸了才转过身走到桌前坐下。他不敢看失而复得的三女儿,怕忍不住又流泪,只得望着二女儿双兰道:“爹爹听说你是废位出宫。是不是被舒家那案子连累的?”
“不是。”姚双兰一五一十地和父母说了,当年她被宣旨入宫其实是个误会,她也并未侍过寝。
“好。当年皇上下旨宣你入宫爹就心疼,宫里的日子不过看起来风光,并非是姑娘家的好归处。”姚和正安心了不少。当年双兰被特召进宫,不仅官场的同僚,连族里的长辈们也向他道喜,只有他高兴不起来。他不做卖女求荣的事儿,振兴家业只能走正途,而不是靠毁掉女儿的一辈子去换个皇亲国戚的名头。
姚双兰平静地道:“但我毕竟入过宫,此生无法再嫁。”
姚夫人笑抹着眼泪道:“不嫁好。在家好好陪着爹娘。”
姚和正问完双兰,终于提起勇气望向紧挨双兰坐着的三女儿。“双竹,和爹爹说说,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他不禁又红了眼,一个小丫头漂泊在外,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姚喜从被姚府家仆李贵儿绑走说起,到被孙家捡走,说孙父孙母待她如何的好。又把如何入的宫,如何从司苑局到的宁安宫都说了。至于经历过的那些或大或小的苦难,她怕大家伤心都略去了。
姚和正心疼地道:“李贵儿被抓后说把你扔进了河里,恰逢那年河里涨了潮,爹爹命人打捞无果,以为你真的――爹爹糊涂了,该一直命人寻你的,或许可以早点接你回家。”姚和正越说越内疚,别开脸背着妻女流下两行泪。
姚喜不知该怎么劝,也陪着一起哭,姚夫人和姚双兰也在一旁默默流泪。
姚和正听姚喜说完入宫的经历,除了心疼小闺女,还确定了一件事。儿子阿显已经不在人世了。孟德来照着阿显的模子找人顶替进宫,没想到阴差阳错地让双竹回来了。果然是福祸相倚么?
他心里清楚儿子不是失踪而是遇害,可并不敢告诉夫人。去南疆后修王爷待他们一家极好,但南北气候差异很大,夫人生完双竹阿显后身子又弱了不少,他怕以夫人的身子承受不住丧子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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