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棍是在一年零三个月之后回来的,阿福一点也不奇怪他是怎么找到自己。
但阿福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敕棍,因为敕棍的头发变得那么长,胡子那么拉茬,整个人像刚跟着蛇头的货船从集装箱倒出来一样。
他穿着普通牛仔服,左右手各提着一个袋子。
袋子里装着满满当当的果子,步伐还有点笨拙和木讷。
在装货卸货的空当,阿福不时瞥向这个好像迷路了的家伙。可他这样的打扮却没能让阿福上前问他需要什么帮助,毕竟这种人大概给不出小费。
于是几眼之后,没了兴趣,继续埋头干活。
其实在拒绝朋星之后,阿福便逐渐明白自己的等待大概已经不会有结果。
朋星说得对,他哪里来的对象,一年到头都见不着面,那还叫什么对象。他只是在谈一场只存在于脑海中的恋爱罢了,而所有的甜蜜也仅仅来源于被想烂了的几个画面。
所以阿福也知道,如果他再喜欢上一个人,那一个人一定也曾经是红鹫。
那个人应该会和敕棍很像,壮壮的,黑黑的,眼神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但一碰到感情却蠢得和孩子一样。
阿福想到敕棍的时候也并不完全是悲伤,尤其在回忆起他们几次小小的交集,阿福都能从彼此的傻气中,感觉到一些飘忽的快乐。
他相信只有在这些快乐全部褪色之后,才有可能填补胸腔的空缺。
只是还没等到那一天,凿出血孔的人就回来了。
他犹豫地喊了一声阿福,上前走了两步。
阿福没听着,因为有一滴汗正挂在他的眉骨上,他掀起上衣擦着脸,耳朵累得嗡嗡直响。
敕棍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被监督卸货的人拦下。他乖乖地停在边界外,看着无知无觉的阿福再把推车装满。
虽然阿福第一眼看不出他,但敕棍还没靠近,就远远地认出了阿福。
阿福没怎么变过,但或许也是和家人的团聚,让他的脸上没有之前那么多的阴云。
他光裸的肌肉溢出淋漓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的手臂上有一点点的伤痕,大概是搬货时没留意,让木箱划出了口子。他的头发也理得更短了,所以他能把上衣脱掉卷成一团,胡乱抹两抹便能擦干净脑袋。
然后将上衣插在裤腰带上,继续下一轮的工作。
敕棍的左手疼得发麻,但他一点也感觉不到。他就这样隔着围栏眺望着阿福的身影,看着那一艘船在湛蓝的天际下轻轻晃荡。
这是敕棍从安全区被运回来的第二天,他只体耽误了一天,便直接买票回了四满。
他的脑子除了阿福的模样之外什么都想不清楚,直到上了车,他才开始考虑该怎么对阿福说话,怎么给他解释这一年多的杳无音讯,又怎么告诉他自己身上残留的伤。
而更关键的,是他不知道阿福是不是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说到底他确实没能给阿福任何的保证,那阿福在等待无果后朝前迈进,也能理解。
可敕棍也无可奈何,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连他自己都深陷旋涡,又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他到底不是云层里的那些人,又如何决定自己究竟被抛到鸦国的哪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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