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总也不散。
沿着幽深而崎岖的走廊,他往前走。墙是石墙,油黑发亮,因为湿冷,总像是结着一层霜,石缝里有暗绿的青苔,被灯槽里微弱的火光照着,滴下细小的露水。
从每一面墙,从石墙的每一处缝隙,传来起伏的唱诗声,还有连绵的弥撒:凡外肾受伤的,或被阉割的,不可入耶和华的会……
他往前走,提着一袋银器,身上是暗褐色的僧衣,粗麻扎得皮肤刺痒,他抻了抻衣领,惊讶于这种逼真的触感,手伸到眼前,用力握一握,在第四个狭小的分岔路口,右转。
一扇老木门,橡木的,刚校过油,可以顺滑推开,里头是一间石室,没有灯,只有东墙上一个椭圆的窗洞,和基督像下一只半截的蜡烛。
那里跪着一个人,听他进来,缠好念珠站起身:“兄弟。”
他点点头,放下银器袋,朝屋子中央用旧木板搭成的小屋走去,那里是告解室,他则是聆听者。
“感谢主……”告解者显得有些局促,穿着和他一样的僧衣,是个青年,头发稀疏,两眼没什么光彩,眉毛却粗黑浓密。
“我没那么多时间,祭司长把圣餐柜交给我了,”聆听者指了指门口的袋子,“一会儿还得去摆祭器。”
告解者拉开告解室低窄的小门,弯腰进去:“不用多久,抄一页纸的功夫。”
聆听者搓搓手,拉开门,从另一侧钻进去。
他们中间是一道雕花木板,花纹比这屋里任一件东西都精细,大概是什么老物件上拆下来的,那么可怜的一丁点光,却被筛得斑斓灿烂。
“你有什么罪,”聆听者从头顶木板的斜叉上拽下一条红色披帛,随便搭在肩膀两侧,“忏悔吧。”
“我……”木板那头,告解者缓缓把两手握成拳头,“我不可饶恕。”
聆听者像是第一次坐进这个小屋,好奇地仰着头,观察四周腐朽的木墙,心不在焉的:“贪婪吗,还是嫉妒?”
“我起了邪念。”
“对什么?”
告解者沉默了,乳黄的微光从木板与木板之间透进去,点亮了他萎靡的轮廓:“对男人……的肉体。”
聆听者像是没听清,偏着头:“呃……”他咀嚼那个词儿,“肉体……你是指……”
告解者突然捶了一把木墙,整个告解室前后摇晃:“明说了吧,”他窝起脖子,“就是那个异教徒!”
聆听者皱起眉头:“他是家族改宗,早皈依了。”
“我知道,”告解者捂着自己的脸,“可是他的黑头发,那些柔软的波浪……他笑起来总是轻蔑人,一对可恨的猫儿眼!”
皈依者确实有一双东方的眼睛,琥珀色,睫毛又黑又密,像极了画眼线的女人,当他朝你看过来的时候,鼻骨上的黑痣就活了,随着那傲慢的笑飞扬,叫人觉得刺眼。
“这种人就不该来修道院,”告解者恼恨地敲打自己的大腿,“体面人谁会在自己的乳头上穿洞呢!”
“洞?”聆听者凑近来,残损或装饰身体是严重违反院规的。
告解者静了一阵,低声说:“他左边乳头上有一个金环,指甲盖那么大,有阿拉伯的卷草图案,我……”他有些踌躇,手指抠着木板,嚓嚓地响,“我偷看过……”
男人的肉体。
聆听者故作轻松:“喜欢美丽的东西不是罪,我的兄弟,”他试探着,“你为此做过什么吗,我是说……那些渎神的行为,比如……”因为尴尬之类的,他咕哝,“抚摸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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