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之畔便有大球场,球场边便有御厩,桓彦范的人却未想到劫厩中之马为器。韦欢虽已知这些人的不通,却未料到他们连这一点都没想到――或许是想到了,但是因骆逢春之故,所以没去。不过这样也好,这些马儿眼下都归了他们,七十六人,倒有百多匹马,足以冲散数百人之阵。
韦欢扯出一抹笑来,偏头向夜叉奴一看,尚未有所示意,忽听空中渐次呼啸数声,有纸鸢自四面腾起,飘过城门,又被人射落。李面色凝重地看向那处,韦欢见他面露怯色,倒作了惶恐之态,沉声道:“天已亮了,宫中又向外面传了信,只怕…不成。”
不成两字说得略轻快了些,忙低下头,咳嗽掩饰,李两手紧握缰绳,脸色苍白地勒住了马,韦欢以为他已将妥协,却见他自牙缝中挤出了一句:“南门不会开的。”声音虚弱,与其说是向韦欢解释,倒不如说是安慰他自己。
韦欢一怔,心头巨跳,面上笑道:“殿下是说宰相…和梁王?”
李抿了嘴,两手捏住缰绳,几乎要将那马扯得回头:“他们倒未与此事,不过…听桓公说,素日言语试探,这些人对阿娘也颇有不满之意。”
韦欢冷笑:“他们又不敢直接抱怨天子,所谓试探,也不过是七弯八绕地带上一句,且不说人家听不听得懂,就听懂了,无凭无据的,难道还要为这捕风捉影的事到陛下跟前去和人撕扯不成?”
李面色更白,咬牙道:“阿娘非是正统…”
韦欢打断他:“陛下是殿下的生身母亲、先帝遗命的托孤之人,殿下的太子位是陛下册的,陛下若非正统,则殿下又算什么?”
李的脸白得几乎灰下去,徒劳地张了口,叫了一句“阿欢”,他二人本就离得近,韦欢便趁着这时候,猛地一扯他的马缰,将他连人带马扯到近前,两眼直直地盯着他的眼:“入宫的都是羽林,着一样的服色,四下狼奔,变乱之中,谁也不知是谁,殿下又在后面,若此刻前去向陛下首告,还可做个孝顺儿子,若等桓逆等被擒,使人推勘鞫查之后,殿下想再出首,只怕也来不及了。”
她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但想此时这脸色一定十分骇人,因为这片刻光景,李已被吓得面若死灰,嘴唇上下虚张了几次,才又叫出一句“阿欢”,有东宫卫士拔刀欲上前,马上被夜叉奴带人格开,数十宦官掀开衣裳,内里都是短刀藤甲,韦欢扬头看敬永业:“事已至此,敬校尉以为殿下该当如何?”
敬永业看看她,又看看李,收刀回鞘,拱手道:“臣是殿下的臣子,自当以殿下安危为重。”
韦欢轻扯嘴角,手上使力,自自己马上一跃而到李马上,两手夹着李将缰绳一甩,扬声道:“太子殿下带兵勤王!”
婉儿似是早已料到她会发现,跪伏的动作做得不慌不忙,答话时更是不紧不慢,仿佛她们现在不是在监波阁等着抵御叛军,而是凭栏赏景一般:“陛下尝戏言说要割掉身边所有人的舌头,妾斗胆请问,这到底是戏言,还是陛下真有过这样荒唐的念头?”
她怔了怔,从未想过婉儿竟能看穿她的心思,她该是欢喜的,小东西毕竟这样了解她,可真被道破时,却无端地生出些心虚与难堪。
她可以让自己的衰老、昏聩与残暴为天下人所知,却唯独不愿让婉儿知晓。年轻时不懂老来落寞,轻易许过那么多的壮志。她曾以为所有的志向都能实现,到最后却发现,什么都抵不过时间。就算上过再多尊号,做过再多前所未见的事,她,武祝武媚,武七,终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普通人逃不脱的七情六欲,她也挣扎不了,普通人越不过的生离死别,她也无可避免,普通人的懦弱、昏庸、胆怯、放纵…她也都有。
婉儿已是国士,她却早非圣君。
满腔怒火忽地散去,她无力地垂了手,踉跄向前,扶栏站定,远处尘烟扬动,来者不知是叛军还是他人,太平拔出了短刀,瞧着有些眼熟,仔细一想,竟是她曾赐过的那柄。她记得那柄刀,递在太平手中时这小女儿周身颤抖,煞白着脸叫她“阿娘”,她硬着心肠没有理会,任凭这小女儿持了这无用之刃,踉跄出门。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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