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7年在忙碌中不知不觉来临。
31号一整天乔鑫都泡在画室里,这几天正在办学生作品展,学生多了作品也就多,两天换一批,都是趁着晚上展览结束后布置的。
今年入冬以来,就不断有各路气象专家发表意见,说今年冬天异常的冷,是几十年来最冷一年……乔鑫穿上羽绒服,系紧围巾,套上皮手套,跨上摩托车。
头盔挡住了寒风,乔鑫独自骑行在深夜的马路上,昏黄的路灯一盏接一盏被他甩在身后。
关于这条路的记忆好像多是夏天,高中的时候,他和张小梁吭哧吭哧并排蹬车,一后背的汗。
昨天,张小梁从遥远的昆明打来电话,说他妻子怀孕了,让乔鑫做干爹。
到家,蹑手蹑脚地开门,换鞋,进屋,老妈已经睡了。乔鑫没开灯,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亮――摁亮手机屏幕的时候他动作一顿,愣愣地看着手机上的“2017”。
2017年了呃。
草草洗漱,乔鑫打着哈欠爬上床,心想明天是元旦假期了,大概来参观的人更多――会更忙啊。明天一大早就给小艾打电话,看他能不能再找个同学什么的来帮忙,工钱么可以加一些;今天坏了一个画架,得快点去买新的;画室西墙的那扇暖气漏水了,明天要打电话给维修工……
一件件明天要做的事捋过一遍,睡意却像蝴蝶般翩然飞走。明明刚刚还困得睁不开眼。
2017年了。
2016,2017,2018,2019。
好,很好,2017了。
在这个寂静的冬夜里,乔鑫避无可避地,想起周子青。
――其实现在已经好多了。
十月底周子青刚进去的时候,他真是发了疯一样,每天睡不着觉,经常是好不容易模模糊糊地有些睡意了,脑海中忽然蹦出周子青萧索的身影;事情也做不了,每天蜷缩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推演着,如果当时没有主持周子青的婚礼,如果在墓地那天拒绝了周子青的吻,如果周子青提分手没有央求他别分手……手里那条线,如果他曾经放开哪怕一次,时至今日周子青也不会入狱。
他会继续他意气风发的人生,而不是在监狱中艰难度日。
又想,周子青在里面过得好不好?当然是不好的。乔鑫每天都攥着手机找那些文章――入过狱的人写的,监狱里的饭菜,监狱里的劳动,监狱里的小小一块窗户,监狱里的暴力和绝望。
他不敢想象周子青会遭遇什么。
那是周子青啊,他心里白云一样的周子青,怎么能被困在那样肮脏又黑暗的地方――三年?
乔鑫简直疯了。
(二)
后来是怎么缓过来的呢,也记不清了。大概是周子青入狱了生活也还要继续。
之前那些谣言雾一般被吹散,似乎就是一夜之间,大家又在说,原来乔鑫是得罪了人啊,可怜孩子被整这么惨。
两三年不联系的许行甚至打电话来,义愤填膺:“那帮人就他妈天天闲得瞎逼逼!什么话不过脑子就传!”
乔鑫愣愣地回答:“是啊。”
也再没有人去画室打砸,很快画室就开起来了,产业区有不少辅导班艺考班,很多学生家长过来给孩子报班,乔鑫第一次招生就招来了32个学生。
很快地,生活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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