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宽大的椅子上,戴着框架眼镜,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落下的每一个字符都是他此刻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薛博渲清楚的知道,此时此刻他不该做这些无意义的劳动,风扇坏了,冰箱空了,房租该交了。
这个月唯一的一篇论文稿还没完成,他却在这里,满篇胡言的写着永远不会被刊登的文字。
但是他又觉得这一分钟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写自己所想,所想之事,所想之情,所想之人,明知会徒劳无获,却还是冒然前行。
他打下一个名字,然后是逗号。
逗号之后,他对这个人进行了修饰。
他写:齐尧,二十八岁,顽劣花心不求上进,但依然有人爱着他。
这个世界上的人就是这样的,喜欢做一个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的事,明知这人不值得爱,却怎么也无法将自己踏进去的脚再收回来,就好像若是真的抽离了,就是令人不齿的逃兵。
他不是逃兵,这点不可否认。
因为他从来都没有上去过战场。
从一开始就不,他不是逃兵,只是一个怕死得要紧的胆小鬼。
十几年前的相遇,让他觉得自己早早看得通透的世界变得一片混乱,他以为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人是他自己,却发现原来有人比自己还要善于欺瞒。
他曾经骗自己这世界冷漠无情不值得热爱,欺骗自己未来永远孤身一人不会为谁动心。
后来齐尧闯进来,在他对世界的答卷上画满了叉,写下了新的答案。
可再往后,他发现齐尧给他的作答也只是作答而已,与真实的齐尧并无关联。
没人能看到世界的真相,就像每个人也都无法了解自己了解他人一样。
他写:此人是个混蛋而不自知的家伙。
门铃响了,薛博渲并不想站起来,他在椅子上蹲得已经双腿发麻。
外面的人开始敲门,并伴随着一声声的喊叫。
像是撒泼的疯子,非要打破这夏日午后的安宁。
他费劲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将稿件保存然后关掉,再慢条细理地打开为杂志撰写的论文,第三页。
那个疯子还在敲门,从嘴巴里丢出来一串串含糊不清的鬼话。
他终于去开门了,估摸着要是再等上几分钟,邻居就要投诉了。
他住的是个有些年头的小区,这栋房子的年龄比他的年龄还要大上十几二十岁。
据说是这座城市最早的一批楼房,在当初的那个年代,寻常人家肯定是住不起的,可到了现在,这栋曾经骄傲挺立的楼房已经破败到可能连台风都挡不住,好在,他们这个城市并不会出现台风天气。
“你在干嘛?”
站在门口的人昂着头看他,就仿佛饶人清闲的人并没有错,错的是迟来的刚刚正在忙碌的房屋主人。
“工作。”薛博渲的目光没有落在门口的人身上,而是越过对方,看向后面窗外树上落着的两只鸟。
他有种错觉,自己中暑了。
“你怎么总是在工作?”外面的人伸手推他,想要进去。
他偏了偏身子,把门挡的严严实实。
“你干嘛?”
“你干嘛?”他收回视线,冷着眼看齐尧。
这人脖子上有个痕迹,他自动辨识为吻痕。
“待一会儿不行啊?”齐尧烦死了薛博渲别别扭扭的样子,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痛快过。
“不行。”他关上了门,站在那里,盯着门上坏了的猫眼发呆。
被突然关在外面的人大骂了几句,又踢了门一脚,并没有很用力,但薛博渲觉得这门可能很快就要坏掉了。
有人下楼。
脚步声很响,像是每一步都带着怒气。
气就气吧。
薛博渲回到了电脑前,没有继续写那篇不知所谓的东西,终于在截稿之前,决定开始认真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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