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诚三年腊八,平西军归长安。
李遇玄冕垂下的十二旒,亦遮不住他眼眸中的茫然。当初哀报还京,言沐公于阳关城以西百里遇刺身亡,纯钧断,明达伤心之下,携尸亦无踪。
短短几句话,却叫李遇如同五雷轰顶。
白纸黑字,怎无一识得!
他一直盼着,那条哀报不过是一场噩梦。直到平西军归,李进路老三几人均是臂挽着黑纱,才顿悟――郎怀,真的没了。
李遇忽而站起身来,一把夺过金吾卫手中的鼓槌,奋力击鼓。郎怀出征当日,也是如今日一般的鹅毛大雪,将朱雀大街都盖成雪白一片。他曾郑重和郎怀明达允诺,待郎怀得胜归来,定亲自擂鼓迎接。
当初那个几岁大的孩子跟着自己开始伴读,每日里勤学苦练,曾给有些苍白的童年填补上灿烂的一笔。自己年纪稍长,没什么出息,郎怀归来后成为炙手可热的少年骑都尉,亦毫不犹豫站在太子一系,坚定不移。相交多年,少年郎原是侨娇娘。李遇知晓真相之际,在好笑安慰之余,平添一抹疼惜。这么些年,他隔岸观火,怎不知郎怀一生波折不断,哪里是表面上风光无两?她在最易被人弹劾之际,将自己是女子的事实相告,此等信任胸襟,让李遇钦佩万分。如此知己,今后归来,朝中有她,尽管谢璧人等皆可用之才,哪里及得上郎怀万分之一的亲近?这些日子里李遇几多思量,干脆等郎怀回来,她要什么位置便给她什么。做王爵做大臣,他们自幼相识肝胆相照,如今他身为帝王,定能更多护着。
然而一切便是一场烟花,绚烂,却易逝。
鼓声阵阵,两行热泪终于滚落。李遇击鼓不断,仿佛在以此发泄着自己心内的不忿和不甘心。
陶钧捧着只木匣,内里盛着纯钧剑。他一步步走上御阶,跪在大殿中央,沙哑着喉咙,哀声道:“陛下,爷于阳关外遇袭,身死剑断。姑娘吩咐小的带剑回来交还陛下。”
“明达还说什么?”李遇不顾大臣阻拦,奔下御阶拉住陶钧的手臂,任凭断剑的剑刃割破他的衣衫。
“姑娘神思恍惚,只抱着爷离开,姑娘马快,小的追不上!”陶钧哭道:“姑娘说爷去哪里她便去哪里!小的拼命追,也没能追上。小的身负送剑之令,不得不苟延残喘。陛下,小的……小的唯有一死……”陶钧想起当初面对的惨淡局面,血红的眼眶里涌出热泪,反手拿起纯钧就要自刎。
李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纯钧剑身,茫然道:“你说,明达会不会也想不开?”他阻住了陶钧,却无法抑制自己的猜测。将心比心,若没了抱琴,他亦会追随而去。
一直跟着他的江良察觉出不对劲,忙上前扶住。李遇一时间郁结于心,悲痛难耐,呕出口血来,昏厥过去。
大殿上一片慌乱。江良半抱着李遇,道:“速传御医,来人,去给皇后报讯。谢丞相,陛下抱恙,还请您主持大局。陶钧,还不快扶着!”
出乎大臣们的预料,李遇这一病,便是足足月余。待他再回朝堂,已经是至诚四年年节之后了。此次朝会涉及沐公身后追封和爵位的归属,郎恒作为郎怀此脉唯一的庶弟,也在大殿中。
臣子们忧心因郎怀故去,李遇会大封郎氏。未料谢璧方才谏言沐公爵位应由郎恒继,李遇便打断了他。
“阿怀清佞臣,匡扶社稷,平安西,稳固大唐河山,朕意已决,追为沐王。”今日的龙椅之旁添了把宽椅,坐着一位衣着简朴的女子,便是当朝的皇后林氏。
李遇脸色还是灰败的,说话间气息不稳,却仍坚定道:“厚葬衣冠冢于朕的长陵。一应事宜,礼部钦天监妥办。韦氏封一品琅州夫人,赐金印。”
“陛下,沐公爵位理应由沐王庶弟袭……”魏灵芝虽有犹豫,但按礼制,郎怀无子,沐公一脉绵延百年,不能因此断绝。
他话未说完,已被李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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