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傅玉声就已经起了疑心。结果又过了几日,例行查房的时候,病房里突然多了一位陌生的张姓大夫,后来傅玉声无意间听到护士们的闲聊,才知道原来那是从北京请来的肿瘤科主治大夫。
他的心当时就凉了半截,也不知最后是怎么走回病房的。
孟青回去给他取病号饭了,他恍惚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幸好没被撞见。
晚上人都走了,只有孟青一个在病床前陪着他,傅玉声突然问他,“孟阿生,你实话同我说,我是不是病得很重?”
孟青却难得的发了火,“胡说什么?让你住院,又不是让你胡思乱想。”发完脾气却又后悔,低声的跟他赔不是,“你别多想,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些丧气话?”
傅玉声好半天没说话,他心里头一次这样的乱,觉着原来死亡是这么的近,近得简直让人心慌。
年轻的时候去西北,被关起来当人质,破门外就是端着枪的兵,他似乎也没怎么怕过。是不是人越上了年纪,就越怕死呢?
他瞥了孟青一眼,说,“那个张大夫,听说是北京来的,是治肿瘤的名医呢,你还瞒着我呀?”
孟青僵了一下,连忙解释道:“是,大夫跟我说了,是是肿瘤复发,要观察看看做不做手术,不做的话也没什么,说太小了,等长大点再做。这有什么呀?他拿不准,所以请了老师来看。你呀,就是怕你多想,才不敢告诉你。”
傅玉声却不理他,问道,“是不是大夫要找家属,所以你们才把少瑜叫过来的?”
“你这人,疑心病真重,她打电话到家里来,听说你进了医院,难道不要来看看吗?”孟青说,“她就算不是你太太,也是你的朋友。”
他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挑不出半点错处。可傅玉声心里慌得厉害,砰砰砰的直跳,就好像被人按住了胸口,简直喘不上气。
两个人在一起这些年了,这个人说没说谎,他还是看得出来的。这些话听着好听,他却一句也不信,也不知是谁教的。他的身体,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底子不好,又上了年纪,也不是没做过手术,那时候恢复得就很慢了,现在呢?更是可想而知了。
他躺在床上,转过身去,不肯看他。
孟青试探般的抚着他的肩,小声的哄着他,“又生气啦?气我瞒着你,是不是?”
他的鼻子发酸,抓住孟青的手,亲了亲,然后哀求道,“好阿生,我不开刀了,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孟青不由自主的攥紧了他的手,却很坚决的说道,“小手术,你别怕。这位张大夫很厉害的,做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家。”想了想,又说,“要是过两天他说太小了不用做,我们就不做了,好不好?”
傅玉声听他说得信誓旦旦,一点也不像以往自己生病时那种慌乱无主的样子,就忍不住要相信他,觉着是自己想多了,倒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的说,“我真是老了,怕死得很。”
孟青凑了过来,温柔的亲他的眼睛,喃喃的说,“谁说的,你一点都不老。”
傅玉声笑了出来,“胡说!那不成妖怪了?”
孟青见他终于笑了出来,松了口气,坐在床边继续哄他,“真的,那些年轻人,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
傅玉声撇撇嘴,不理他,突然想起一件更要紧的事来,“你又把我的眼镜藏哪里去了?我要看报。”
自从他再一次住院,孟青就不喜欢他太过操劳,连报纸也不许他多看,怕他费神。就算他说要看,孟青也不肯拿眼镜给他,自己取了报纸过来,一句一句的小声念给他听。
他眼下头一件关心的要紧事,就是朝鲜战场的战事,第二件,就是国际上的经济形势。
玉庭迟迟没有消息,他总是很揪心的,看看报纸上的捷讯,聊以安慰罢了。公司的事孟青不许他再管了,他虽然担心,却也没法子,所幸的是公司里都是老职员,总不至于群龙无首,乱了阵脚。
振玉每天都来,尤其是中午的时候,孟青嫌医院的饭不好,总是回去看着佣人做好了再带过来。振玉就替孟青念报纸给他听,念着念着就忍不住要加入一番议论,倒也很是热闹。惹得护士经常过来巡视,两人便仿佛小学生一般噤声不语,人一走,便又故态复萌。
不过这孩子很有些执拗的地方,实在让他想起当初的孟青。
这些日子因为他住院,振玉医院学校家里来回的跑,也很是疲累,孟青叫他不要来了,他却不肯,照样每天跑来好几趟,还时常的从图书馆借了新书带来给傅玉声解闷。学校太远,孟青心疼他这样辛苦,只许他一天来一趟,来了也坚决的赶他走。傅玉声看他们父子都这样顽固,就对孟青说,“他这个倔脾气,真是跟你一模一样,你还训他做什么?对着镜子说你自己两句就是了。”
Loading...
内容未加载完成,请尝试【刷新网页】or【设置-关闭小说模式】or【设置-关闭广告屏蔽】~
建议使用【Firefox火狐浏览器】or【Chrome谷歌浏览器】打开并收藏网址!
收藏网址:JIEQI_U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