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立新又开始抹眼泪,抽抽嗒嗒了半天,才写道:“是我不好,我想去追他的。我老婆拉着我,说走了最好,不是我们赶的,就算追究起来也不关我们的事,还省下好大一笔费用,可以给自家的孩子上学用。我一时之间起了贪念,没有追上去,只在村子里小范围内做了个寻人的样子。我们住的地方全是山,那孩子从小就特别凶狠,打架能打过一个成年大人,当然他很少打架,他还是很乖的――他一定是逃出了山,这么小的孩子,真想不到他能爬过那么一座山。”
小花盯着他问:“那时他眼睛不方便,怎么可能爬过山?”
“他看得见。经过六七年的调理,那药好得很,差不多和正常孩子一样了。唉,其实当时还有一点药没用完的,因为前一次立远拿来得特别多,还能再撑个大半年。后来我才知道,只要把这些药用光,孩子的眼睛还可以再维持些时间,那时候立远也已经回来了,可是我――”
他没写完,小花突然暴起,扬起手狠狠地一拳就打在他的脸上,钟立新毫无防备,就算他有防备也躲不开,当下被小花打得整个人向旁边哗啦啦地翻倒在地,脸立刻就肿了,嘴角也破了。他似乎并不意外,索性就缩在地上呜呜地哭。
吴邪也站了起来,但他并没有去阻止,他心里也很难受。如果当年瞎子的亲叔叔可以稍稍有良心一点,把瞎子留在身边,把他的眼睛治好,今天的悲剧不会上演,小花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在极度的悔恨与痛苦中还要强颜欢笑,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一对无知的夫妇而造成的悲剧,实在太可悲了。
但小花的理性向来是惊人的,他终于抑制住了几乎要杀人般的冲动。重新坐回了座位上,他脸色冰冷,对着手下挥了一下手:“把他拉起来,继续写!”
手下们粗暴地将钟立新提回了椅子上,把他的上身在纸笔前按了按,凶狠地说:“继续写!不然打死你!”
钟立新只好吃力地拿起笔,肿着半边脸在纸上写道:“孩子走了不到半年,立远就回来了,还拿了许多治眼睛的药。原来,原来他没有死!只有孩子的母亲死了。当他知道孩子不见了以后,他就疯了,差一点杀了我全家!后来经过我苦苦哀求,他才放了我的妻儿,却把我一个人抓离了村子。从此以后,我就像一个鬼一样,白天从来不见人,晚上才敢偷偷出来找点吃的。立远一直把我带在身边,他并没有怎么折磨我,但他总是饿着我,冷着我,让我难受却死不了,那段时间我真是生不如死。
“两年多后,我无意中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找到儿子了。可是,孩子的眼睛大概是救不了了――立远总是背着他带着他散步吃饭游玩,可是孩子只叫他叔叔,我不知道立远为什么不告诉他,大概怕孩子知道后恨他吧。”
钟立远停了停,后面的事,吴邪也猜到了七八分,因为瞎子已经说过了。之后钟立远把瞎子把送到了自己的师傅那里学本事,还用尽心力为他制造了一副又可以当武器又可以提升视力的眼镜。但他一直都没有认瞎子,不知道他是不想认,还是后来冒充齐羽了没法再明说。反正瞎子根本不知道。
但是真的是这样的吗?瞎子是一个聪明过人的人,别说他不会从平时的蛛丝马迹看出来,即使他真不知道,但六岁以前的记忆不可能一点也没有,他应该记得自己是姓钟的。那么,他心里的矛盾,可想而知了。或许,瞎子早就猜到了自己和钟立远的关系,但他拒绝去承认,去探寻,因为“恩人”这一项,已经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更何况是“亲父子”。
所以到了最后,瞎子选择了“逃”,无论是生是死,他都“逃”了,他从小都是在“逃避”中成长的,从七岁时逃离那个不温暖的家开始,他就习惯了“逃”,他的笑,他的无所谓,他游戏人间,大概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勇敢,而是他从来不喜欢认真地去对待一切事情。因为所有的人和事,越认真越在乎,反而越束缚。索性看开生死,淡化感情,把喜和哀都忽略掉,才能够不那么沉重地活下去。
室内静了一会儿,小花也不说话,他并没有再看钟立新面前的纸条,反而抬起了头,双目空洞地望着小屋的墙壁。吴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此时此刻,横在他和瞎子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生和死,而是有了更加微妙的敌对。他们之间几乎算是“仇人的子女”关系了,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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