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五年。
天衣教中枢设在千寻云岭巅峰之上,云岭山脉雄浑,南起无尽海,最北则突至中朝棋秤山,至于西南分脉,山势略缓,形如卧龙,最低处高约三百余丈,呼为离穹岭。
千寻诸山脉中,这里是离天最远的地方。
离穹岭东边是桑原,西侧是乌夜山,两地以此为线,虽然距离很近,四季征候却表现出极大的不同。
桑原秋声方起,乌夜山已是素裹银装。
骑兵正于溪畔饮马,战马的铁蹄上裹着枯草。
远处,炊烟冉冉。
骑士摘下腰畔皮囊,狠狠灌了最后一口酒,粗劣不堪,烧心烧肺。
领队打了个手势,众人翻身上马,疾驰之中,两侧景物快速倒退,宛如一场飞逝的幻梦。
流年如箭。
如今距离中北联军兵临无霜城下已经过了两年,在最危急的时刻,是天衣教新主负剑出城,亲自布置主持了足以扭转天下局势的绝地反击,南域上下才堪堪喘过一口气来。
可惜白元秋锋芒才露,便被剑神周林所伤,内息溃乱,不得不再次返回清重宫闭关。
骑士想起,在当时的搏命一战后,纳兰九麾下精锐折损过半,中朝高手十去其八,无霜城中先天也再折三成。
中南两大高手,周林左臂自己经脉全毁,从此单手走江湖,而白元秋气血逆行溃散,境界几乎跌落谷底,数年来困居山城。
不过,如斯惨烈的战况,到底有它的价值所在。
失去的城池一座一座收回,传承千载的土地上,正在迸发出崭新的生机。
马背横枪,枪尖红缨已秃。
苍鹰击空远去。
坐在陶锅旁校尉王菽心中忽然悸动,他手腕微抖,险些将整块硬盐全部掉到面前野菜粥里,中年男子顾不得理会身边战友的起哄,多年征战养成的经验令他立刻侧身趴在地面上,匍匐静静听了片刻,紧接着跳起来疾奔到头顶金盔红缨的年轻男子身边。
“将军,南边……”王菽道。
将军抬起右臂,止住王菽的接下来的话,平静道:“我知道了。”
年纪不大,却早立下卓著功勋的将军本名已不可考,旁人只知他带艺投入纳兰氏门下,六年后赐主姓,单名一个师字。
前哨背负黄旗,驰马回奔,纳兰师目光冷冽,沉稳道:“传我令,朱羽军全体上马迎战!”
“喏!”
后卫改作前锋,旌旗随风招展。
远方渐起滚滚烟尘,铁甲玄衣银枪的骑兵在地平线上冒出头。
“天衣教督座御下,百刃疾风营。”仿佛将敌人的名号字字在口中和血碾过,纳兰师冰冷的目光中已带了浓浓杀气。
胜则载誉而归,败则死无全尸。
“竖甲,弓/弩手一线。”
兵士听命行事,全军上下无半字废语,甲胄声响而不乱。
两军此刻相距已不足里。
铁盾落地,层层堆叠如长坡斜下,箭头自盾甲的缝隙中探出。
纳兰师手臂放下,十数红旗随之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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