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从轿子里出来,脸上微微有些发烫,虽不通人事,但已经明白周瑞家的那话不是什么好话。
“二姑娘怎回来了?”金彩家的正领着几个婆子过来,见了迎春,赶紧垂手问好,跟周瑞家的寒暄一声,有意装作没瞧见来了外人,对迎春道:“二姑娘既然来了,便去劝劝二爷一声,叫他好歹顾着些自己的身子,一天到晚地守在大老爷房里,就算是个铁人也扛不住。”
“不是说大老爷房里有几个小姨娘吗?有小姨娘在,二爷还这么操劳?”曾卉家的看金彩家的对她并不客套,就想定是贾家里个个都生了富贵眼,将她当成了不相干的人了。
“那两个小姨娘只顾自己玩笑,渴了大老爷半日,二爷一恼,就将她们全打发到大太太身边了。如今喂药、擦身,都是二爷自己做呢。二爷常落泪说,他跟迎春年纪都小,大老爷若是留下他们两个可怎么办?”金彩家的这席话不是无的放矢,乃是因听门上的妇人跟她通风报信,于是特地来替贾琏辩白两句,此时又装作不认识曾卉家的,疑惑地问:“您是……”
贾琏从铺子、庄子里领出来花了大价钱养着的男男女女,可不是只吃饭不干事的,周瑞家的方才的话,早有人赶紧传给金彩家的了。
周瑞家的心里骂金彩家的这没眼力劲的专门挑这时候过来,因金彩一家子都是贾母的人,却也不疑心金彩家的是有意过来说这些,只觉是金彩家的蠢顿才会如此,笑道:“这是两江总督府的曾嫂子,也给太太请安呢。”
曾卉家的不由地扫了周瑞家的一眼,又听迎春咳嗽两声,忙搀扶着迎春,笑道:“这位嫂子那么说,迎春姑娘当真该去劝劝你哥哥了,至于府上二太太,来的仓促不曾好生收拾脸面,却不好去见二太太。”
金彩家的连声道:“唐突了,唐突了,竟不知来了客人。”说着,有意装傻地对周瑞家的道:“周大嫂子就领着曾嫂子去见二爷吧。”说着,自己先带着一路婆子去了。
周瑞家的此时不好不领着曾卉家的去,心里嗤了一声,又觉贾琏并不知道迎春回来,且没人给他送信,以贾琏的性子,他指不定躲到哪里仰头大睡或者调戏小姨娘去了呢,此次过去,正能将贾琏打得个措手不及,叫曾卉家的瞧见贾琏是如何惺惺作态,递了个眼色叫人盯着不许人支会贾琏,就与曾卉家的一同搀着迎春去贾赦院。
进了院子,就瞧见煎药的银挑子正悬在廊下台阶边,银挑子里的药香弥漫在院中;走近一些,忽地就听见一声清脆的碎瓷。
“混账!”房中一声含混不清的骂声传来,周瑞家的正窃喜,听见一声焦灼的“先瞧瞧老爷的手烫着没”,越发琢磨着定是贾琏做了什么不孝的事激怒了贾赦,随后就见双目如潭却又形容削瘦的贾琏兜着淋满了药汁的墨灰细绸袍子出来。
“琏二爷。”曾卉家的唤了一声,心里吓了一跳,暗叹这琏二爷再瘦一些,就脱相了。
贾琏抬头,瞧见曾卉家的来了,虽早听小厮说过,却诧异道:“你是黎太太身边的妈妈?”忙顾不得袍子里都是药汁,将袍子放下来拿着手掸了掸,惭愧道:“惭愧得很,叫妈妈瞧见这狼狈模样。”又看见迎春蔫头耷脑地裹着大毛氅衣,疑惑地问:“妹妹怎回来了?”
迎春咳嗽两声,她的本意也是不想回来,下雪那一日,好容易跟黎家最小的黎婉君因下棋投契了,谁知连着两日,周瑞家的又来接人,还说些什么凤姑娘来了与她作伴的话,柔声道:“周嫂子去请,便……”
“还病着?”贾琏蹙眉气愤道。
曾卉家的忙道:“迎春姑娘身上不自在,我们太太是要留着她病好了再回来,可你们二太太身边的周嫂子连着两日去接,我们只当你们大老爷不好了,因此太太便叫我送了迎春姑娘回来。”不必再问那定亲之类的话,曾卉家的已经笃定那是贾家二房编出来打压贾家大房的话,于是又道:“琏二爷快快些去瞧瞧自己的腿吧,看你这袍子也不厚实,大冬日里烫着了,可不是轻巧的事。”
“辛苦妈妈了,妈妈且回去替我谢太太一声,若有空,我一准亲自登门道谢。”贾琏又催着人快些送迎春回房,又叫人准备了些小礼物送黎太太,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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