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一病,足足躺了五日。说来也是奇怪,第一天刚刚醒转时,他只觉得有些脱力。但汤药下肚,安息香燃起,再歇了一宿之后,虽然耳目清明,精神不错,却是周身乏力,竟连起床的力气也没有。
他还记着北静王胡言乱语大不敬之罪,心心念念要新仇旧恨一起算,要好好炮制此獠。不想竟力不从心,不免将太医召来,又是一顿训斥。
太医院的医正历经两朝,是个极有风骨的老先生。当下领了训也不似别的同僚,只一昧唯唯诺诺,而是向皇帝说道:“正值秋冬交替,换季时容易困乏。陛下常年操劳,或许心上不觉累,但身子却想趁机歇一歇。”
一席话说得皇帝没了脾气,遂只下旨将北静王圈禁于王府之内,不得擅离半步。等龙体安康后,再做定夺。
因又记挂着泓海法师说那祈求子息的祭设必须做足一年方能见效,一日也不能落下,皇帝遂命人秘密将祭台搬进了自己所居的乾清宫。依旧每日定时静祷,香火不断。
如此,匆匆五日过去。这日清晨皇帝醒来,觉得神清气爽,身上似乎重又有了气力,心情略有好转,便着了宫人进来服侍梳洗,预备去散散步。为明日开销北静王之事养精蓄锐。
静养的这五天里,他已决定,要借这冲撞之名一举拿下北静王,并摆平藏在他身后、明里暗里想借立储之事捞好处的大臣。坚决发落的、敲打一番后可以放过的、贬谪几年再重新委用的……借着数月以来的冷眼旁观,皇帝肚内已拟好了一份清单,只待明日上朝便公诸天下。
替皇帝披好毛氅,小醇子恭声询问道:“陛下,是去御花园么?”
“不,去前殿,看看那块云从龙影壁修补得如何了。”
前殿即是金銮殿后的那片殿宇。做为前朝与后宫的隔障,它修建得高大肃穆,古林参天,殿前设立的云从龙影壁虽然不若九龙壁那么有名,却胜在绵长。绵绵不绝的云海仿佛没有尽头似的,起伏不休。皇帝小时候很喜欢这块影壁,十几天前因见角落处有些破损,便责令内务府抓紧修补。
可当皇帝在几名心腹太监的簇拥下来到前殿时,注意力却根本不在影壁上。他所有的注意力,完全被前头金銮殿里发出的声音吸引了:“怎么回事?何人敢在宝殿之前喧哗?”
皇帝异常不悦。虽然北静王的失言给了他绝佳的借口,但他还是无法容忍这黄口小儿的妄言,连带着也分外不能容忍臣民们有任何失仪之举。
小醇子给另一名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一溜小跑前去查看。片刻回来,脸上却有种奇异而古怪的神色:“回禀陛下――”
见他吞吞吐吐,皇帝心内更加不悦:“说!”
“陛下,是、是太上皇……太上皇正在金銮殿中召见一些老臣……”
“什么?”皇帝的眼神一瞬间阴鸷得吓人,但很快又掩饰过去。不管在任何地方,他都不能让人看出他对太上皇的真正态度:“太上皇怎么跑到这边来玩了,身边的下人也不阻拦么?”
太监擦了一把额角的冷汗,颤声说道:“依小人所见,太上皇似乎不是去玩……小人看见太上皇正在同人说话,条理明白,像是……像是已经痊愈了。”
“不可能!”皇帝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道:“太上皇有痴症,怎么可能痊愈?!”
“是真的……”
太监话音未落,已被皇帝一脚揣开。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穿过漫长的甬道,走过曲折的回廊,去确认一个被自己否认的谎言。
不可能,绝不可能。太上皇是因为――怎么可能痊愈呢?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空空如也的配殿,即将踏入正殿的那一刹那,皇帝猛然收住脚。
他清楚地听到殿内那个久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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