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府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贾蔷的耳目。他早料到贾母必不肯善罢甘休,听罢青云的禀报,便不请自来。打定主意要趁势削贾母一顿。
贾母已是在肚内准备了一套义正辞严的说辞,正准备找薛姨妈挥洒一番。又因要端足架子,见门帘下透出阴影,丫鬟正在问安,等不得通报便连珠炮似地说道:“姨妈这事可做得不地道,宝钗已是许了我们宝玉的,为何竟又给了别家?俗话说好女不吃两家饭,这却又比休弃改嫁更加下作。宝钗素日是个明白孩子,想来姨妈是瞒着她的,否则她早羞得一头碰死干净。这才是清白闺女该有的体面。你不见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金哥和守备公子,世人何等夸赞。小门小户尚且如此,我们这等世家大族就更讲体面。”
金哥乃是财主之女,自小许与原任长安守备公子,不想又被长安府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看上。她父母偏又贪财爱势,求到贾府凤姐面前,请凤姐出头,硬是与守备公子退了婚事,转将女儿许与李衙内。金哥埋怨父母所为,自缢而死。守备公子不负佳人,亦投水而死。世人说起这事,都赞叹金哥贞烈,唾骂她的贪财父母和那仗势欺人的衙内。
贾母却不知道凤姐因近来贾琏冷淡了自己,百般挑逗也不理睬,病急乱投医,也改了素日不信鬼神的念头,亲往铁槛寺烧了三柱高香,并在那儿揽了这件闲事搂银子。若论金哥自尽的根源,还在贾府头上。贾母只是觉得此事应景,遂故意拿了来说嘴,想刺一刺薛姨妈,打下她的气焰,再设法说得她回绝了宝钗与北静王的婚事。
她本以为薛姨妈面薄,一听这话肯定羞得站不住脚。不想洋洋得意地说完,接话的却是个少年人。
“老太太多虑了,金哥与守备公子家乃是从小文定,所以世人才会唾骂她的父母贪财忘义。但薛家姑娘在贾府只是客居,终究要离开的。还是说,老太太觉得上门小住就成亲家?那荣府的亲家可多了去了――东胡同里很有几房来投奔的亲戚,在安置妥当前,都是在府里住过的。”
听到这声音,贾母心里一个格登,一脸得色俱都僵硬,变成一个古怪之极的表情:“贾蔷,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给薛大叔道喜,半路忽然想起许久未给老太太请安,所以特来问候。薛家在荣府住了这么久,深情厚谊不比他人,想来老太太定要送份大大的贺礼。待薛家姑娘过了门,薛姨奶奶和薛大叔多半也要搬出去了,毕竟哪儿有王爷的姻亲屈居人府的道理?老太太可得趁着这段日子,多与他们亲近亲近,以慰离思愁绪。”
贾蔷嘴里说得体贴,实则字字句句往贾母心窝里戳。似乎是嫌她脸色还不够难看,他又添了一句:“当初薛家进府时,搬了上百只箱笼进来。这次薛家姑娘出阁,听说准备了好些东西,届时再搬家,倒也轻省。”
听到这里,贾母顿时想到这三年才只从薛家搜刮了二三十万,对薛家来说不过十去一二,还有大头不曾染指,今后却要随着北静王都姓了水,再沾不到半点,不禁气得嘴巴一歪,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你――住口!薛家――快拦下薛――”
言犹未已,她突然直挺挺向后倒去。丫鬟们顿时吓得慌成一团,连忙上前搀扶打扇,喂参汤递药锭,乱得不可开交。
见状,贾蔷撇了撇嘴:果然是人越老心越贪,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不知足。他这次过来不是为薛家助拳,只想趁机气一气贾母。不想才略说了几句,她就自个儿懊恼得厥过去了,可见比自己料想的还要更贪心十倍不止。
达成了目的,再留下也是无味。贾蔷趁乱走开,不想刚出了院子,就被一个人紧紧攥住了手:“蔷哥儿,蔷爷,你忒厉害了!那老太婆刚刚还要见我娘,肯定又想弄鬼。我生怕我娘吃亏,连忙丢下事情奔过来。正愁没借口进去,可巧你就来了,三言两语把那老太婆气昏了,哈哈哈!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这人正是薛蟠。贾蔷抽出手来,掸了掸袖子,说道:“要谢我也容易,送点谢礼就是。”
“当然当然!你替我找的那位肖先生在王爷面前果然说得上话,单凭你将他介绍给我认识,我也要重重谢你!等我忙过这几日,就请你喝酒。”说罢,薛蟠将扇子往后脖子里一插,又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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