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笛飞声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李莲花搂着狐狸精缩在被子里回想二人初见时的样子，彼时自己少年意气，难得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自是战个痛快。人人都说笛飞声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但是这些年他也未曾做过草菅人命、滥杀无辜的事情，二人虽立场不同但意气相投，他是极其欣赏他的，不然当时也不会与金鸳盟订下休战的盟约。
    后来东海一决李莲花以为他背信弃义，惊怒交加，他恨他，更恨自己一意孤行枉送了四顾门众兄弟的性命。可是十年后，在李莲花以为所有的过往都已经风流云散的时候，这个已经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他曾经最棘手的敌人亦是最可靠的伙伴--笛飞声，居然要为了自己退隐江湖。
    李莲花以前总不明白为什么角丽谯对自己恨之入骨，因为他从来都不想也不敢承认笛飞声对他的情意。
    碧茶毒发的时候他觉得已经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可是笛飞声...到底是自己辜负了他。李相夷命数如此，实在不该再累的别人惦念伤怀。于是他写了一封绝笔信，以为能就此了断了笛飞声的念想...
    嘎吱，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李莲花的思绪，狐狸精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一溜烟儿钻出了被窝。
    笛飞声刚找药魔换过药，伤处还在隐隐作痛，李莲花以为他要继续在角落里打坐，谁知他端了杯热茶径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拿着。”笛飞声将茶杯塞进李莲花手中，温热自掌心传开，李莲花却不看人，只捧着茶杯发愣。
    笛飞声只当他又陷入混沌中，本想起身，却听李莲花轻轻唤了一声：“阿飞。”笛飞声复又坐定，李莲花轻轻地问：“你到底如何想的？”
    “快要入秋了，此地湿寒，不利于你养病，我在云州有一处私宅，近日我们就搬过去。”笛飞声的语气平静，不掺杂一丝情绪，“待你康复，要走要留一切由你。”
    什么叫要走要留一切由他？李莲花清了清嗓，“我是说你要解散金鸳盟、退隐江湖的事。”
    “我何时说过要解散金鸳盟？”
    李莲花忽然擡起头看着笛飞声的眼睛问，“不是你传信小宝说要金盆洗手吗？”
    “我只是厌倦了江湖纷争，至于金鸳盟，我另有打算。”笛飞声仍是淡淡。
    “是因为我？”李莲花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茶杯，他的心颤颤巍巍，摇摇曳曳，害怕听到他本来就已知晓的答案。
    笛飞声看出了他的紧张，微微笑道：“我曾经视李相夷为此生唯一的对手，这武林之巅没了你当真是寂寞的很，不去也罢。”
    李莲花蹙着眉无奈道：“阿飞...”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李莲花，你不必总把一切因果归咎于自己。”笛飞声眸光闪烁，伸手去抚李莲花的眉心，“你早该放过自己。”
    李莲花并不接他的话，仍是一动不动缩在被子里，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开口：“你不明白...”
    “我早就想明白了，是你不明白。”笛飞声抽出李莲花手中的茶杯，茶水早已凉透，但杯身还残留着一丝主人的温热，他将杯中水一饮而尽，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勉强你。”
    笛飞声起身离去，只留给李莲花一个寂寥的背影。自找到李莲花那一日起，他心里明明想的是将人困在自己身边，可说出口竟就变成了要走要留一切由你、我不会勉强你。他自嘲地笑笑，儿女情长四个字向来不与笛飞声沾边。他过往的人生从来只有复仇和杀戮，在没有遇到李相夷之前，他不在乎天地万物，不在乎四季轮转，亦不在乎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他有义，却无情。
    但命运最终还是垂怜
    了他，十年前快意江湖的李相夷，十年后温润出尘的李莲花，这世间的一切竟都鲜活了起来。
    何其有幸，见你即见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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