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后,贾母还未用早食,由鸳鸯扶着先来回溜达几圈,这都是六阿哥带来的太医教的。想着能办着官差在宫里治病多年,且是随着最是得宠的小六,来了府邸,肯定是个医术圣手了,便所有的日常保健都依他所言。拉着贾兰的手,迈出房门,转首问着,“后宅那边的小爷可曾用了早点了?不曾的话,就让他过来一起用了吧,”
鸳鸯刚领了话下去打听,却又被老祖宗喊住了脚步,“你恭敬些,别咋咋呼呼地往前凑,只需说个话给主事嬷嬷听了便可,她们自会处理妥当。话软和着些,比如‘一家老小都在,知小爷喜得清净,但倘若哪个眼拙的,不小心得罪了小爷就不好了。’”
猜着老祖宗几分心思的鸳鸯再次应声,咬着嘴唇快步走出院落,往后头走去。娇喘嘘嘘,脸颊带汗地刚问上其中一位守在外头的奴才,只见这少年警惕地扫视了鸳鸯许久后,才压声回了句,“府里的小哥带着几位姊妹已经在帐子里用早膳了,你且回吧,以后若有邀请,请及早报备,不然主子应许,奴才们依旧很难做的。”
鸳鸯听着用膳这二字唬得一跳,这可不是平常人家能用的字眼,便是大户人家也不可的。再次垂了垂头,犹豫了会,咬牙自袖子里取出一只绣有结节翠竹的锦缎白荷包,快速地塞入这少年手里,“多谢这位哥哥的提点,这点不上台面的东西就给大伙儿吃点小酒乐呵下子吧。”
本以为行得通的鸳鸯却瞧见这刚还好好的少年,立马就黑下了脸,将荷包丢了回来,毫不客气地呵斥了句,“别将府里的歪风邪气带到这儿来,我们可不想被小主子关入柴院子里,更不想被四爷晓得后,连奴才都没得当。若没要紧的事,请回吧。”
鸳鸯虽说是个丫鬟,但由于打小都是跟着老祖宗,也是如小姐一般的娇养着过来的,一直顺风随水的,未曾被人当面甩脸子,当即涨红了脸,也想起了连琏二爷都关在了露天的柴院子里的事,顿时羞愧的无地自容,掩面奔跑而去。
这时一位少年晃了过来,亲昵地搭上刚才说过话的少年,“星额理,你也太不知情趣了,好好一姑娘就这样被你吓跑了,刚才还喊你哥哥呢,我怎么觉着你年岁比她小些的?”
星额理叹了口气,将搭上来的手臂甩了下去,“戴鹏,别说哥哥我不曾提醒你,我们虽是从皇宫内出来悠哉几年,但上头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的。里头的小主子要是掉了根发丝儿,别说你我,这里谁都逃不了干系。这开口闭口就吃酒的女人我是瞧不上的,且这里的人太乱,连有着一双清澈双目的姑娘都能说出这样的话,若不自个儿警醒着些,什么时候着了道,落入下乘,没法回宫可悔都没地哭的啊。”
戴鹏抖了抖身子,脸色也正经了下来,也只说了句,“星额理,我的好哥哥,别总是吓唬人成不,你这一脸的冰渣子也不怕冻着了自个儿。刚才我那是在开玩笑呢,这里的人不能深交,我还不晓得,就凭小爷和四爷还未曾进门就被落了脸,这口气我还没咽下呢。”
虽说外头的气氛不太好,但帐子里头却还算是语笑连连的,宝玉或是憨笑着逗趣,或是目光闪动地说着只有他自己才说的通的典故,行走转身时,一双眼目无一不灵动且打心眼里欢喜着。只略略用了小半碗的龙须面,半只四喜饺,一口金糕卷放下了筷子的小六也是乐呵呵地看着宝玉,时不时也说上一两句。
有些焦急的台吉与石抹互相看了几眼后,再次为在座的都续上温热暖滑的*茶,当续到林黛玉时,看着依旧没动过一口的白玉碗,台吉愣了愣,低声问了句,“姑娘可是吃不惯满人的*茶?”黛玉的脸颊顿时有些发烫,用帕子掩住了嘴唇,细声说了句,“闻不惯这味道,且从小体弱多病,自会吃食便与药罐子相伴,只知药味不知饭香,即便是现在,养成的习惯已经改不过来了。”
台吉蠕动了下嘴唇,过了许久后才轻柔地撤去了玉碗,放在身后捧着的托盘上,细细打量了番黛玉的面容,思忖半响,怜惜中又带了几分亲昵,“姑娘,是奴才疏忽了,前儿个魏大夫还来我这说过这一茬,说是四爷特别吩咐的,让我找出上好的燕窝来,必定是为您来请的。炉子里还煨着一罐四物汤,这就让人取了来,你可别笑话,那是小主子喝的,还养在小主子额娘身边时,恰逢被喂了这么口,就惦念上了,千万别说是女儿家喝着补气养血的,不然喝了这么些年,我这老脸皮子都要被擀了做饺子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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