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3月30日
“噌”,指甲滑过墙面,轻轻的,小小的一声,但是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却是那么的刺耳。埃哈德米尔希抱着双腿坐在床上,怔怔的盯着墙上密密麻麻,由上到下的,指甲划出的痕迹,他甚至没有想起要弄干净指甲缝里的石灰,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些印痕。
他不用数就知道一共有多少道刻痕,一共347道。在他被正式宣判,关进罗勃多夫监狱以后,每过一天,他就在墙上刻下一道。想不到,转眼间已经一年了。可是,这对自己又有什么用呢?凝望着深深的印记,米尔希始终没有表情的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唇角也慢慢的扬了起来,是啊,要知道,自己判的可是无期徒刑呢。
不过,即便是无期徒刑也对自己没什么吧?想到这里,米尔希的笑容越发苦涩,如果这时候有谁看到他,一定会劝他,哭出来比较好,但偏偏他还是笑着,嘴角上翘着,似乎不这样做,眼泪就会在下一刻流出来。他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墙上的刻痕,这些痕迹还能触摸到,可是心上划下的伤口却怎么也无法触碰。但是却又记得那么清晰,清楚到每一分每一秒。米尔希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抚摸墙壁的手慢慢握成了拳,突然狠狠的击打在墙上。
他这一拳打得很重,墙壁发出沉闷的响声,差点惊动了远处的警卫。米尔希的手也疼得要命,好像指骨都被生生敲碎了一样,但这还比不上心里痛的一分。他的拳头撑在墙壁上,过了许久才缓缓张开,继续轻抚着那些岁月的刻痕。唇角的笑再也保持不下去,眼泪顺着眼眶一颗颗滚落,只是不敢放声,还要强行压抑,憋得肩膀一阵颤抖。
1234天,他的小埃瓦,离开他整整1234天了……
闭上眼睛,眼前还能浮现出他狡黠可爱的笑容,眯缝的眼睛,狐狸般的神情,还有那一晚,他哭泣的模样。尽管知道只是幻像,但还是徒劳的伸出手,想捕捉住自己生命中的那一缕阳光。可是,他就真的像阳光一样,随着太阳落山而消逝,自己永远也看不见他了。
“他的心是属于元首的。”葬礼上,伦德施泰特这么说。而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呢?看着那被万字旗包裹的棺椁静静的躺在那里,眼泪就这么模糊了视线。如果可以的话,真的想不顾一切的掀开那碍事的旗帜,最后再看一眼他,想象不到,想象不到那样活泼的一个人是怎样静静地躺在那里,永远也不会睁开眼睛。但是,还有一丝理智在,所以还可以站在那里,等待这一切表面的喧嚣结束。
知道他的身体不好,却从未想过最后是脑血栓夺走了他的生命。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离开?埃瓦,我的小埃瓦,你来告诉我,没有了你,我的生命中还剩下什么?最后的火葬仪式,自己只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因为实在无法忍受,怎么能看着那么骄傲的,活生生的人变成冰冷的灰烬?于是匆匆的后退,在经过海因茨身边时,看着他漠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这一幕的模样,心底不禁带上了怒意。真是一个冷酷的没有心的人,亏得埃瓦当初那么喜欢他。
而后来,没有埃瓦的日子,最初的那一段日子,自己是怎么过来的?烟、酒、安眠药,如果没有它们,自己真的不知道要怎样排解心底的郁结。
“你得往前看。”这是凯塞林――自己多年的老对头,在自己最颓唐的时候对自己说的话,“我恐怕埃尔温也不希望看见你这么糟蹋自己。”
做梦也想不到最后开解自己的会是凯塞林。随着时间的流走,自己身边已经不剩什么人了。乌德特自杀了,耶匈尼克也自杀了,现在轮到了埃瓦,上帝似乎总喜欢给自己一些打击来折磨自己,只不过这次的打击是致命的。
但是终归振作了起来,自己不能让埃瓦担心啊。于是又开始了忙忙碌碌的工作。毕竟现在的局势已经坏的不像样子,戈林完全不管事,飞机生产令人极不满意,陆军又节节败退。帝国的毁灭只是时间问题。海因茨就任了新的总参谋长,也是天天青白着一张脸。他们的关系那时还算可以,不再像以前那样僵硬。
本来以为这样撑到战后就可以了,但是直到那一天,自己无意中听见在720事件中康复出院的冯贝罗和普特卡默尔私下交谈,这才知道埃瓦的死完全是人为。一颗小小的氰化钾就夺去了自己最珍爱的人的生命。原因只是他被牵连进了720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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